第十三章 離京,和情敵相處(1 / 2)

侯門醫女 滄海明珠 5090 字 2023-02-08

「你到底怎么了?」衛章伸手捏住她的手指,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雀華已經許身佛門隨著她的師傅離京了,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姚燕語低低的聲音帶著幾分哀涼。

「哦。」衛章淡淡的應了一聲,他甚至沒反應過來雀華是誰。

姚燕語見他反應木木的,知道他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便不再多說。兩個人沉默的相依在書架跟前站了一會兒,衛章忽然低頭,看見懷里的人閉著眼睛,呼吸輕緩悠長,竟是睡了。

這就睡了?這幾日是有多累?衛章忍不住低笑,彎腰把人撈起來送去了床上。

正月十六,姚燕語要送張蒼北的回湖州老家安葬並要替師傅守墓一年的奏折送到了皇上的龍案上。皇上看過後不由得皺眉:「送去湖州安葬再選幾個族人守墓也就罷了,她一個婦道人家如何在那種地方長住?」

雖然奏折准許送進來,但大雲朝素來有正月里就是過年的說法,是以並沒有正式早朝。不過是有要緊的事情皇上和內閣的幾位眾臣之猜度著辦了。

此時皇上靠紫宸殿龍案後面的高背龍椅上,旁邊就沒有大臣,只有立在旁邊的懷恩聽了這個也不敢發表意見,只無奈的笑了笑,說道:「皇上說的是。」

皇上便有些煩躁,抬手把奏折丟到了一旁。

至晚間,誠王進宮面聖,皇上便把姚燕語的奏折給他看。誠王早就通過衛章知道姚燕語想要在湖州守墓一年的事情,但此時卻不好表現出來,只嘆道:「說起來這位輔國夫人倒真是忠孝義節之人。」

皇上不悅的說道:「忠孝義節,忠字排在第一位。她去守墓一年,那朕的身體呢?真如今已經是風燭殘年了,朕哪一刻離得開太醫?」說完,皇上頓覺身體不怎么好,便轉頭去咳嗽了兩聲。

「要不,皇上就下旨奪情。讓她看著張蒼北安葬之後即刻回京?」誠王爺也覺得皇上的身體的確大不如前。自從御馬發瘋皇上被摔下來之後,連性情也變了不少,經過去年國宴和地震一事,皇上更是添了無限心事,據說晚上連兩個時辰都睡不到,經常被噩夢驚醒。

皇上重重的呼了一口氣,說道:「京城至湖州將近兩千里路,走水路的話,一去一回也得兩個月。」

誠王心想皇上金口玉言已經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了讓姚燕語送張蒼北回湖州按章,該不會到這會兒又返回吧?皇上可不比別人,說出去的話豈能隨便改?於是忙勸道:「皇兄也不必太過擔心,輔國夫人在奏折中說把寧翠微和趙翠萍兩位醫官留在國醫館當值,另外還有素嬪娘娘在皇上身邊服侍,料無大礙。」

皇上聽了這話方點了點頭,其實這一點他也想到了,只是這陣子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讓他總是心神不寧罷了。

說到底皇上這些年一直用心保養,身體的底子很好。如今他的病大部分在心里,只要他心結打開,身體自然不會有什么大礙。於是誠王爺有勸道:「皇兄放心,湖州雖然遠,但也不是鞭長莫及。況且天氣回暖,賑災事宜已經初見成效,皇兄放寬心,身體自然也就漸漸地好了,又何須請醫延葯?」

「好吧。」皇上終於松口:「朕以仁孝治天下,張蒼北跟了朕三十多年,如今死於非命,朕也不忍心看著他連個像樣的後事都沒有。既然姚燕語想要給他守墓一年,朕准了便是。另外再從內庫里撥兩千兩銀子給他買地修墓,弄得像模像樣一點,別丟了朕的臉。」

「是,臣這就去辦。」誠王拱手領命,之後又問:「請問皇兄,這護送之事是用衛章手下的烈鷹衛呢,還是用錦麟衛?」

「烈鷹衛一共沒多少人,衛章也另有緊要軍務,不能讓朕的輔國大將軍整天跟著輔國夫人轉。還是七弟你挑一隊錦麟衛護送吧。」

「臣弟明白。」誠王躬身領命後,告退離去。

誠王從宮里出來直接回府,一進書房便看見等在屋里一身武裝的雲瑤,於是蹙眉問:「你怎么在這里?有事?」

面對已經二十歲依然待字閨中的女兒,誠王爺著實有些頭疼。這兩年誠王爺一直在京城內各府的公子哥兒身上用心,手里攢了一大把的青年才俊,無奈雲瑤一個也瞧不上,多說兩句這丫頭便跑去軍營里不會來,沒日沒夜的練武習功,簡直把大雲朝最尊貴的王爺給愁白了頭。

雲瑤上前行禮後,問道:「父王,女兒想離京。」

誠王爺完全沒辦這話放在心上,只應付著:「嗯。」了一聲,自顧讓書房服侍的丫鬟上前來給自己更衣。

雲瑤則上前來代替丫鬟給誠王爺解開紫貂毛斗篷的宮絛,輕輕地除下那件價值萬金只有親王才能穿的紫貂大氅轉身去隨意掛在衣架上。

「出去散散心也好。」誠王爺看女兒難得懂事,微微點了點頭。京城之外,往南,往西,往東,都有誠王府的庄園別院,女兒想去哪里都可以。

「那就這么說定了啊!」雲瑤笑眯眯的上前來看著誠王爺。

誠王爺頓時有一種被算計的感覺,於是問:「你想去哪里?」

「湖州。」雲瑤微笑道。

「湖州?」俗話說知女莫若父,誠王爺不用想也知道雲瑤這回打得是什么主意,於是立刻冷聲喝道:「不行!」

「父王!」雲瑤立刻扯住老爹的袖子撒嬌:「您剛才可是准了的。」

誠王爺皺眉道:「我只答應你可以出京散心,京郊的別院庄園,甚至咱們家的封地庄子你都可以去!就是不許跟著輔國夫人去搗亂!」

「誰去搗亂啊!我是給她幫忙去。」雲瑤立刻正色道。

誠王爺無奈的嘆道:「你幫什么忙啊?你離得人家遠遠地,就等於幫了大忙了。」說完,誠王又皺眉看著雲瑤,半晌又問:「你母妃給你尋了那么家婚事你都死扛著不答應,是不是還想著他呢?」

「沒有!」雲瑤立刻變了臉色,眼神一閃,轉身坐在了地毯上。

坐在椅子上的誠王爺欠身把女兒從地上拉起來,又語重心長的問:「那你到底是為什么?京城這二十幾個富貴公子就沒一個能入得了你的眼?你到底想嫁給什么樣的人啊我的女兒!」

女兒二十歲了還待字閨中,這讓誠王爺鴨梨山大。

都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雲瑤雖然是皇上的侄女,但身份之尊貴一點也不比宮里的那些公主差。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誠王嫡女,多少人想要娶回去供著,當上誠王爺的乘龍快婿然後一飛沖天呢。

君不見,那封家滿門獲罪,連管家管事都下了大獄,若不是有個靈溪郡主在,那些子孫豈能躲過這場災難?而靈溪郡主不過是燕王之女,又豈能跟誠王爺的女兒相比?

「我誰都不嫁!」雲瑤郡主一臉的決然,烏溜溜的眼睛看著父親,冷靜的反問:「難道父王嫌棄了女兒?不想養著女兒了?父王放心,好歹女兒還是個郡主,自己也有封地的。」

「你這孩子!父王是那種意思嗎?!」誠王爺生氣的哼道。

雲瑤卻果決的說道:「女子嫁人無非是想要找個依靠。而我不需要任何人依靠。」

「可我跟你母妃也不能陪你一輩子!將來我們都駕鶴西游,你待怎樣?」

「女兒不是說了么,女兒還有封地啊。」雲瑤笑了,「到時候女兒帶著心腹下人去封地過清凈日子,倒也樂得自在。」

「胡說!」誠王爺被雲瑤這樣的說法給氣著了,但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他總不能隨便找個誰逼著女兒嫁給他,夫婦不合到時候鬧得不像樣了,還是自己操心。

哎!女兒都是債啊!誠王爺抬手抹了一把腦門,手掌滑過處,明顯多了一縷白發在燭光下泛著霜一樣的色澤。

聖旨一下,禮部和錦麟衛都即刻准備起來,皇上給張老院令准備了一個很像樣的憑吊儀式,並派五皇子代天子祭奠,送張老院令的棺槨離京。

姚燕語一身醫官袍服之外又罩上了一層白紗,額頭上勒著一塊白絹,胯下桃夭也罩上了一層白絹,變成了穿著白紗衣的馬兒一路前行,張老院令的棺木被安放在一輛四駟大馬車上,前後兩千名錦麟衛擁護著出了雲都城的東城門,往大運河京都碼頭的方向去。

五皇子一身素服,帶著前來祭奠憑吊的文武送至城門口便住了腳。

姚燕語下馬,先朝著皇宮的方向與皇上拜別,然後又與眾位大臣拱手告辭,最後目光跟姚遠之的目光相遇,姚遠之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姚燕語輕輕點頭,又深深一躬之後,轉身上馬,帶著隊伍匆匆離去。

而穿著藏藍色織錦綉金色麒麟勁裝披著墨色長斗篷的雲瑤則與姚燕語並轡而行,一直到了碼頭上,才微笑著開口,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姚夫人是不是對本郡主擔任這趟差事非常不滿意?」

姚燕語不得不正視這位本朝最難纏的郡主,無奈的笑了笑,拱手說道:「不敢。只是這一路南下,著實辛苦,郡主千金之體,若是有個什么閃失,下官怕是不好跟王爺交代。」

雲瑤淡淡的笑了笑,說道:「放心吧,我絕不會是你的累贅。」說著,翻身下馬,把馬韁繩丟給身後的一個錦麟衛,然後揮手吩咐眾人:「請張老院令先登船!」

此時已經是二月初,雲天河已經冰雪消融,水路完全暢通了。湖州位於楚地,由雲天河轉清江逆流而上可至。走水路既快又省事,所以禮部擬定的行程是全程水路。

兩艘大船,一艘安放張老院令的棺木以及半數錦麟衛,另一艘船則是姚燕語和雲瑤以及近身服侍保護的人用。

姚燕語看著國醫館的十八名雜役將張老院令的棺木從馬車上抬下來送到船上,只船艙中安放好之後,便親自上前,又點了香火紙錢,告祭一番。

外邊的雜役護衛們把皇上賞賜的祭品及修墳墓的銀子往船上裝,那邊翠微和蘇玉蘅也穿了一身素服看著家丁把姚燕語隨身的行禮往另一艘船上搬放,更有誠王世子雲琨也帶著人過來安置雲瑤的衣食住行等。碼頭一早就已經戒嚴,此時人來人往,全都是穿著官衣官服之人。

衛章早先一步在船上等候,等她看著火盆里的紙錢燃盡起身後,方進了船艙。姚燕語看見是他,便皺著眉頭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皇上怎么會准許郡主同去?」

「我哪里知道?」衛章無奈的嘆了口氣,「不過有她隨你同去也好,最起碼這兩千名錦麟衛選的肯定都是精英。」

姚燕語不得已輕笑一聲:「這倒是,誠王爺對這個女兒可是寶貝的很。」

衛章抬手輕輕地攏在她的脖頸上,目光舍不得錯開一絲一毫:「路上一定要小心,不管什么事,都要先保護自己要緊。」

「我知道。你也是,我不在家,你要按時吃飯睡覺。回來我是要檢查的,若是發現你不聽話,可要罰你哦!」姚燕語微微笑著,故意不去想一年的別離。

衛章把她拉進懷里,低聲叮囑:「火銃不要立身,袖箭也是。睡覺也不能摘下來,記得吧?」

「知道。」那只火銃被衛章視作寶貝,自從打死朴坼之後,他拿回去又找人研究了一個多月,把點火的捻子改進了些,而且命人做了三百多顆鐵蛋兒。火銃里最多一次裝六個,剩下的被他分成小包,讓姚燕語呆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姚燕語曾無奈的嘆道:「你指望我打三百發這個,我這胳膊也該廢了。」

衛章卻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有備無患。

船艙里,兩個人依依惜別,不管有多么不舍,該分開的時候還得分開。外邊有人咳嗽了一聲,說道:「將軍,時辰到了,該啟航了。」

衛章方揚聲說道:「你們兩個進來。」

有人應聲而入,姚燕語轉身一看卻是一男一女,男的身材瘦高,留著一抹胡子,相貌不好不壞,但一看這一站,便知道肯定是個練家子。而那女的雖然一身青布衣衫,相貌卻端庄俏麗,站在男子身後半步的位置,行禮卻不福身,而是如男子一樣抱拳,看來也是個武道中人。

姚燕語不解的看衛章,衛章便道:「許侍陽,是我烈鷹衛的百戶。這位是他的夫人呂氏。乃前朝劍聖後裔。」介紹之後,衛章朝這這二位拱了拱手,很是客氣的說道「我家夫人未來這一程以及至湖州之後這一年之中,就有勞二位左右相護了。」

姚燕語忙朝著二人拱手道:「有勞二位。」

許侍陽和呂氏忙拱手還禮:「請將軍放心,我二人在,夫人安好。夫人若有不測,我二人必粉身碎骨。」

「多謝。」衛章凜聲說道。

「不敢當。」許侍陽忙道:「將軍,夫人隨行的東西和仆從都已經登船,啟程的時辰到了。」

「好。」衛章又轉身看了一眼姚燕語,低聲說道:「一定要保重。」

「嗯。」姚燕語隨著他一起出船艙,踩著兩艘大船之間的甲板往另一艘船上去。

雲琨見衛章過來,也叮囑了雲瑤幾句,便和衛章一起下船去了。鐵錨被緩緩地拉起來,大帆被緩緩升起,大船便緩緩地離開了碼頭,往南行駛。

衛章和雲琨二人並肩立在碼頭上,春寒料峭,他們身上的大氅衣袍被風吹起,呼啦啦向著同一個方向飄揚著,一對修長的身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走吧,人都看不見了還在這兒吹冷風。」雲瑤瞥了一眼依然痴痴張望的姚燕語,淡淡的說道。

姚燕語知道以後的日子長著呢,她不能剛開始就跟雲瑤鬧別扭,便沒吱聲只跟著她回了船艙。

雲瑤現在不如之前,出門根本不帶隨身的丫鬟,而且舉手投足都英姿颯爽,完全是一副武將的派頭。姚燕語卻不行了,雖然她也是一身男裝,但到底還是女人家的做派,這次南行就把香薷和烏梅以及半夏麥冬四個丫鬟都帶上了。

香薷上船後第一件事便是燒水烹茶,姚燕語和雲瑤一進來,她便獻上香茶,時候剛剛好。

雲瑤接過茶來聞了聞,很難得的贊了一聲:「茶不錯。」

「自家茶園產的,郡主若是喜歡,過幾日咱們過江寧的時候讓家兄多准備些咱們帶上。」姚燕語一邊喝茶,一邊微笑著說道。

事實上她十二分的不願意跟這位冷冰冰的郡主朝夕相處。但既然如今有幸同行一段路,也只好盡量的跟她好好相處了。而且看她這樣子,也不像是無辜找茬來的。

只是無奈雲瑤一向性子孤傲冷淡,平日里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康平公主在她嘴里也只是個『賤婦』,所以她這次能主動跟著姚燕語南下,已經是極難得的示好了,再讓她說什么和軟的話,她定然是說不出來的。

而姚燕語卻因為摸不准這位郡主是什么意思,也不好貿然示好。於是兩個人就這么沉默的各自品了一杯茶之後,雲瑤把蓋碗一放,起身道:「我先去睡一會兒。」

姚燕語微笑著說:「請便。」便看著雲瑤邁著輕盈的步子上了二樓。

香薷忙上前來給姚燕語續水,姚燕語卻道:「我有些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