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郎在梧桐樹(1 / 2)

侯門醫女 滄海明珠 2544 字 2023-02-08

六月至,雲都城也進入了雨季。

老天爺時不時的便來一場傾盆大雨,沖刷掉這做古城上空的燥熱,但大雨過後,卻是仍然是變本加厲的燥熱。

五月里,皇上已經去了避暑行宮避暑,內閣大臣留守京都處理政務,各部各地的奏疏先由內閣大臣看一遍,撿著重要的先用紙條批復一下,和奏疏粘在一起每隔三日便有錦麟衛護送至行宮請皇上朱筆批復。尋常小事便由內閣幾位閣老商議著辦了。

這日,天又降大雨,崇華殿外滾珠濺玉,雨幕迷蒙。嘩嘩的雨聲叫人心煩。

有一道來自皇陵的奏折被急匆匆的送了進來,主管禮部事務的閣老陸常柏打開一看,是皇陵守備的主官上奏,說聖祖皇帝的陵墓有些塌陷,雨季剛剛開始,後面還有整個七月,估計雨水會更多,朝廷應該盡快想辦法,著人前來修繕,一邊聖祖皇帝陵寢不安,動搖國本。

這可不是小事兒,陸常柏趕緊的把這份奏折送往首輔姚閣老的書案上。

姚遠之一看這事兒的確刻不容緩,於是立刻用小票批復後,和當天要緊的奏折一起用黃匣子封起來送往避暑行宮。之後又把主管戶部和工部的周泰宇周閣老和孫宇孫閣老找來,商議聖祖皇陵的修繕事宜。

三日後皇上的批復下來了,著戶部撥銀子,工部出人,趕緊的去給聖祖爺修皇陵去。

這件事情被有心人傳到了恆郡王府的時候,恆王妃正沖著煎葯的丫鬟發脾氣呢。

新皇登基之後,所有皇室之人都進了爵位,只有恆郡王只是恢復了王爵,跟所有的一切都跟之前一樣,可以說是不升不降,依然是他的恆郡王。

當然,這也不能說新帝對他沒有恩惠,畢竟先帝在的時候雲珉因為國宴上的失誤被皇上停了郡王的俸祿,現在新帝登基,他的俸祿不禁恢復如常,還把之前扣下的一年給補上了。皇上說了,父皇當年只是說俸祿暫停發放,並沒給割了去,現在補上也是常理。

恆郡王接到聖旨的那一刻,可謂是五味陳雜。但不管心里怎么樣,這也是新帝的隆恩,他除了口頭謝恩之外,別無選擇。

只是他的王妃卻不這樣想,傳旨的太監一走,便甩了臉子,甚至不顧恆郡王還站在那里,便自顧回房去了,還跟身邊的人抱怨:「拿著我們的銀子做人情,皇上還真是打得好算盤!」

誠然,新帝原本是個溫潤的性子,可是不管是誰坐在那把龍椅上也難免對身邊的人生疑,尤其是在大臣們心里口碑極好的恆郡王。

早在他登基之前,恆郡王府里便有他的眼線,如今登基為帝,眼線自然只增不減。恆王妃的話當日便一字不落的傳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於是,後來恆郡王請旨去封地養病,被皇上以『封地雖然清凈,但缺醫少葯的著實不利於養病。雲都城里有太醫院和國醫館,大雲最好的醫者都在帝都,皇兄養病還是該在京中』為由,把奏折駁回了。

雲珉雖然不知道自己自請離京被駁回的原因,但也知道自己府里肯定有皇上的眼線,當時心力憔悴,卻也無計可施。他早就看開,只想留戀紅塵做個富貴閑人,無奈皇上對他放心不下,他也只能遵從皇上的旨意留在京都養病。

這日聽見王妃在外邊罵小丫鬟煎葯剪得太久了,葯效肯定減弱,這死丫頭是不是誠心不讓王爺的病好,是不是想害死王爺之類的話,他便沉沉的嘆了口氣,吩咐身旁的管家:「去傳我的話,讓王妃去她的院子里好生呆著,本王不請,不許她進本王的桐雨軒半步。」

管家答應著出去,沒多會兒便端了一碗湯葯進來,碗底還帶著一張小紙條,紙條上只有歪歪扭扭的三個字:修皇陵。

恆郡王先是一怔,繼而輕輕地緩了一口氣,把紙條丟進了身前煮水的紅泥小爐里。

幾日後,恆郡王又上了一本奏折,自請去修聖祖的皇陵。而且一本奏折寫的言辭懇切,不容拒絕。果然,沒過幾天皇上批復便下來了:恆郡王孝心可嘉,准去督修皇陵。

接到聖旨的那一刻,恆郡王一直抑郁的心終於舒緩開來,如今他別無所求,只願離開京都,掙脫身上的枷鎖,清閑自在,安心度日。

只是他這樣想,他的王妃卻不這樣想。

這邊恆郡王看著貼身的小廝給自己收拾書籍,旁邊自幼服侍他的宮嬤嬤盯著兩個丫鬟給他收拾衣物,那邊王妃便換了衣裳去找貴太妃訴苦去了。

新帝登基,先帝的妃子都成了太妃,恆郡王的母妃慧貴妃便是貴太妃。大雲朝有先例,身為太妃可以搬出宮去跟子女居住,由子女侍奉養老,沒有子女的則仍住在宮中,但都搬進慈敬宮或者福壽宮里去住。

慧貴妃有恆郡王,自然不用再孤守在宮里。送先帝至寢陵回來之後她便住進了恆郡王府。

恆王妃氣呼呼的來到貴太妃的院子里,一進門便把屋里的丫鬟婆子給趕了出去。唯有一個宮嬤嬤是貴太妃早年的貼身宮女,心腹中的心腹,根本不買恆王妃的帳,只端著茶站在貴太妃身側朝著恆王妃輕輕一福,叫了一聲:「王妃。」便直起了身子,不再吱聲。

「瞧你這樣子,又有什么事兒?」貴太妃沉沉的嘆了口氣,沒給這個侄女好臉色。

「母親!王爺到底是不是您親兒子啊?!」恆王妃生氣的坐在貴太妃的下手,紅著眼圈兒說道。

貴太妃從小就疼這個侄女,否則也不會讓自己唯一的兒子娶她為妻,但她卻從沒想到一向溫良謙恭順的侄女這一兩年怎么變化這么大,不但性子驕躁了,還這么不知深淺。真是不知道這兩年自己的兒子是怎么跟她過的。

心里不高興,貴太妃的臉色便沉了下來。只是她身為長輩自然不屑於跟兒媳婦一般計較。立在她身後的宮嬤嬤金氏便接過話來,正色道:「王妃這是什么話?叫奴才們聽見又成何體統?」

恆王妃抬頭瞪了金嬤嬤一眼,想說什么,到底沒敢說。

金嬤嬤陪著貴太妃在宮里二十多年,終生未嫁。她的話從某種程度上說就是貴太妃的話,連恆郡王見了她都要拱手叫一聲『嬤嬤』,恆王妃在她面前也有幾分怯色。

「母親!」恆王妃聲音一變,站起身來一提裙裾跪在了貴太妃的跟前,抹著眼淚說道:「皇上要王爺去皇陵監督修繕太祖爺的陵墓!王爺還病著,皇陵在深山之中,有潮又陰,王爺的身子怎么受的住呢!您說,他這不是把王爺往死路上逼么!母親您難道不心疼?!」

貴太妃聞言一怔,忙低頭問:「你這話當真?」

恆王妃賭氣哼道:「王爺都在收拾行裝了!」

貴太妃聞言,無奈的抬起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金嬤嬤便勸道:「王爺做事自有分寸,太妃和王妃也不要太著急了。」

「他自然有分寸,他求的就是離開這雲都城去過他的自在日子,哪里把咱們娘們兒放在心上?也從未想過崢兒的未來。」恆王妃生氣的說道。

「休要胡說!」貴太妃聽他說的過分了,終於忍不住低頭呵斥,「你的涵養哪里去了?我張家的女兒什么時候變得如此淺薄無知了?!」

「……」恆王妃被罵的一愣,繼而嗚嗚的哭起來。

「別哭了!」貴太妃生氣的說道,「哭有什么用?起來!」

恆王妃拿著帕子抹著眼淚緩緩地站了起來。

「既然王爺已經決定領了這份差事,你就打起精神來替他打點行裝。來我這里哭哭啼啼有什么用?難道你讓我去命令王爺違抗聖旨?!」

貴太妃既然開了頭,便索性說個痛快,「你身為王妃,不說為王爺分憂,把家事料理安穩,卻一味的打雞罵狗的,弄得內宅沒有一日安寧,哪個男人能受得了?換了我,我也巴不得離開這個王府去外邊找清凈呢!」

恆王妃心里千般的委屈,趁著貴太妃喘息的空當兒,小聲反駁道:「侄女兒也是為了王爺和崢兒著急。王爺這么多年兢兢業業勤於政務,後來遭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先帝爺揣著明白裝糊塗不給王爺平反,當今難道也不明白?憑什么人人都加官進爵,就我們王爺要去遭這份罪……」

「閉嘴!」貴太妃手中的茶盞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杯蓋被震得『嘩啦』一響,些許殘茶濺到了桌子上,「就憑你這張胡說八道的嘴,王爺能平平安安到現在就是佛祖保佑了!我本來覺得你是個識大體的人,如今看來真是錯看了你!你給我回你的院子里去,沒我的話不許踏出院門!」

「姑母?!」恆王妃聞言直接急了,把娘家的稱呼給扯了出來,「你怎么能這樣對我?!」

「我這樣對你也是為了你好。」貴太妃冷冷的說著,轉頭吩咐金嬤嬤:「你從今日起過去服侍王妃吧。王妃一言一行都透著怪異,你替我細細的查看一下,到底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在作祟!」

金嬤嬤穩穩的福了福身,應道:「奴才謹遵太妃吩咐。」

「姑母?!」恆王妃還想再說什么,金嬤嬤已經朝著門口吩咐:「來人,送王妃回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