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1 / 2)

第 80 章

賀老太太笑不及眼底, 定北侯府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容媛卻這般奢靡, 這種女人誰家娶到都是禍害, 當初她就不該讓賀青州娶這樣一個敗家娘們進門!可她好歹也是定北侯老夫人,不能在容媛的娘家面前落了臉面。

下人們端著新品魚貫而入,在她面前一向低聲下氣的容媛, 竟然泰然自若, 神色坦然地挑選著。賀老太太被入時的衣物首飾閃花了眼,莫名覺得容媛那副大小姐模樣很礙眼。

國公府建府可比定北侯府晚多了, 容媛算哪門子大小姐, 她定北侯府要不是運氣不好, 一個兩個早早去了, 肯定要比國公府風光多了。婆家的飯哪是那么容易吃的?誰家做媳婦的不是熬過來的?容媛是她孫媳婦, 本來就應該在她面前低眉順手, 低聲下氣,可她如今有娘家人撐腰了,竟然敢這么囂張。

賀老太太別提有多不爽快了。

宋朝夕只當看不出賀老太太的想法。香寶齋是她名下的鋪子, 因著蓬萊仙境的美容聖品, 積攢了一批老主顧, 已經有超越琉璃閣的勢頭, 宋朝夕趁熱打鐵, 從揚州那覓得流行的衣物首飾款式,放到京城來售賣, 又把京城流行的東西賣去揚州, 在揚州開了分鋪子, 如今香寶齋每日營收驚人。春日上了一批新裝首飾,她瞧著很適合容媛, 就帶來給容媛挑選了。沒曾想,竟然在定北侯府開了眼界。

她跟容媛說說體己話,賀老太太竟然就坐在這不走了。

她有些發笑,論比臉皮厚,她宋朝夕還沒輸過。她倒要看看賀老太太還能說出什么來。

丫鬟們捧著幾盒面膏走近,又把幾套帶細閃的西施粉拿出來遞給容媛挑選。外人都不知道香寶齋是宋朝夕的陪嫁,容媛便小聲說:「這是新出的嗎?」

宋朝夕撫摸了一下頭發,應了聲:「擦在身上會閃閃發光,最初上市時京城的貴人們都不喜用這種,覺得過於奇怪,也不好凈面。」

容媛眨眨眼,「那後來呢?」

「皇後擦著帶閃的西施粉跟皇上游皇家園林,貴人們看到之後便去找這種粉,一日之間,西施粉便賣得很火爆了。」

容媛偷笑,看別人賺錢好像有癮,她喜歡二嬸嬸,自然也願意二嬸嬸賺大錢,如今外頭的人都去香寶齋買東西,二嬸嬸日進斗金,她看著都高興。

容媛湊近了聞一聞,「味道真香!」

「這一批加了玫瑰粉進去,味道確實很好的,用了這個都不用胭脂膏了。」

宋朝夕說完,又將從揚州來的幾套衣裳遞給容媛挑選,「你生辰就要到了,今年打算怎么過?」

容媛往年生日都在國公府過,按照京城的規矩,新人過門後第一年的生日要過得隆重一些,她下意識看向賀老太太,卻聽賀老太太假笑兩聲,陰陽怪氣道:「我們定北侯府窮,怕是配不上你國公府大小姐的排場。再說了,大操大辦過生辰,那得花多少錢?我們家又沒有過生辰的習慣,往年青州生辰,不過是吃一碗長壽面,你一個女子難不成排場要搞得比男人還大?沒這樣的道理!」

容媛低著頭,她現在真是怕了賀老太太了,一見到賀老太太就緊張。

宋朝夕漸漸蹙了眉頭,過了會,她放下茶水,淡笑一聲:「我們過就我們過,客人清單我都列好了,屆時各家的貴人們都要來,既然定北侯府沒有過生辰的習慣,那我就記下了,到時候便不邀請定北侯府的人到場了,也省得你們定北侯府不習慣。」

賀老太太微微瞪眼,京城的貴人們都來了那還了得?屆時免不了家長里短,人家肯定要詢問為什么定北侯府的人不到場,到時候宋朝夕一說,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定北侯府花不起錢給容媛過生辰?名聲壞了事小,可賀青州即將科考,若是入朝為官,免不了要與各家往來的,這時候得罪人對賀青州可沒好處。賀老太太雖然摳門,卻不傻,知道以大局為重。

思來想去,她不情願地干笑:「國公夫人說這話就是見外了,我們定北侯府沒有過生辰的習慣,不代表定北侯府不能給容媛過生辰,不就是個生辰嗎?操辦一番也廢不了幾個銀錢。」

宋朝夕很是感動,拉著容媛的手連連說:「你看吧!我早說了老太太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她又不是外頭那些胡攪蠻纏的老太太,人家賀老太太是個明理的,外頭誰不誇你有個好祖母?我原本擔心你在定北侯過不習慣,現在見你事事順利,老太太對你又好,我就能放下心來了。」

容媛也不知道是不是該笑,反正就挺糾結的。

賀老太太更是心情復雜,宋朝夕跟一般人不一樣,她前一秒能指著你臉罵你,後一秒就能面無表情誇你給你戴高帽子,你想跟她吵架,都摸不清她的路子。

挑選好了衣物首飾,宋朝夕擺手讓下人把東西拿下去,賀老太太眼都直了,東西拿來了怎么還拿走?容媛也是傻的,白拿的東西也不知道多挑點,挑來挑去就挑了那么兩三樣,這人是不是傻?真是敗家娘們,這種不會過日子的,誰娶誰倒霉!

賀老太太心疼壞了,「這就拿走了?」

也不客氣客氣問她有沒有看上的!

這國公夫人可太不會做人了!

宋朝夕笑了笑,「我聽說早些年老太太可是端庄賢淑的貴女典范,肯定看不慣我們小輩在這胡鬧,這種時興的款式上不了台面,入不了老太太您的眼,我也就不跟您客氣了,怕您覺得我在侮辱您,到時候跟我著急。」

這話聽著像追捧,實際上卻不是,老太太又不傻。

容媛去前頭送宋朝夕離開,等沒人時,她才軟聲問:「嬸嬸你這次怎么來的這么突然?」

宋朝夕笑了笑,「你外祖母抱恙,你母親一直在外祖母家伺候,她擔心你過得不好,拜托我過來看看你,這不,我便來了。」

宋朝夕和高氏關系一直不咸不淡,說不上親昵卻又沒什么嫌隙。容媛和她處得不錯,她來看看也是應該的。

容媛心里暖暖的,莫名酸澀想哭,從前只以為嫁人是從自己家去夫君家里,誰知嫁了人才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到了婆家可就沒人縱容她了,有什么委屈都得打碎了往肚子里咽,她不過嫁人數月沒有孩子,賀老太太便已經敲打她好幾次,要她給賀青州抬姨娘,若不是怕影響賀青州科考,只怕姨娘早就抬好幾個了。

「還是你和母親對我好。」

宋朝夕有些擔心她,容媛的性子太軟了,她總怕容媛在這受委屈,但這種事旁人又幫不了她。

「你若想好好跟賀青州過,就得學會盤算,總不能這樣一直糊塗下去。」

容媛低著頭,說不清自己怎么想的,賀青州對她不好她也難受,但她好像也不是特別喜歡賀青州,畢竟成親前倆人就見過一次。「我也不是不想處理那書童,就是覺得她孤苦無依,我若是強行把她打發了,倒顯得我仗勢欺人,給人印象不好。」

宋朝夕覺得好笑,「仗勢欺人好歹有勢可仗,你以為誰都有這個資本嗎?再說,你身份放在這,你對那表妹好,人家說不得覺得你假惺惺,你以理服人人家覺得你好欺負,你發個火人家會認為你大小姐脾氣,說到底,你什么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夫君怎么看你。他若是覺得你好,你就是天下第一毒婦,他也會無條件維護你,反之,即便你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自降身份,人家也未必會領情。一味為別人著想忍讓不是長久之計,做人都是相互的,總要他也為你著想,為你忍讓才行。但他做到了嗎?話說回來,你已經成親了,如果是我,還是願意努力一下的,畢竟來都來了,閑著也是閑著,你說是吧?」

容媛抿唇輕笑,本來不好的事到嬸嬸嘴里就變得舉重若輕,好像什么事都難不倒她。一想到嬸嬸就要走了,容媛便拉著她的袖子撒嬌,「我成親以後,你在府中跟誰好啊?可說好了,即便我不在國公府了,嬸嬸你也不許讓別人取代我的位置。我們是最好的。」

宋朝夕似笑非笑,讓她想想,說過類似話的人可不止容媛一個。庭芳和宋程昱宋蹤明都是這么個意思。

她毫不心虛地摩挲著容媛的頭發,勾唇輕笑:「當然,你在嬸嬸心中最重要,嬸嬸不跟你最好,跟誰好?」

容媛眯著眼享受嬸嬸的撫摸,滿意得不得了。

今年春日來得比往年早一些,國公府門前的花相繼開了,漸漸有了去年的模樣。

馬車停在國公府門口,宋朝夕跳下來,遠遠便看到另一輛馬車從對面行來。容恆下車時看到她倏地一怔,很快垂頭拱手道:「母親。」

宋朝夕好久沒見到這便宜兒子了,便淡淡地揮手,「世子爺不必多禮。」

下人開門替二人引路,宋朝夕走在前頭,容恆遠遠看著她的背影,心中莫名閃過微妙的情緒。他這幾個月一直避著她,算來已經許久沒見到她了。她肚子大了不少,如今已經微微凸起了,因著她本身纖瘦,腹部的凸起便愈發明顯了。算算她已經懷胎五月有余了吧?她從前一點不顯懷,這段時間肚子卻大了這么多,總讓人懷疑她纖瘦的身子承受不住那重量。

父親那般忙碌,她一個人應該不易吧?

她其實年紀也不大,卻總是老氣橫秋,如今當國公府的主母是愈發熟練了,以至於他時常恍惚,覺得紫藤花下的那位少女只存在於他的記憶中。

忽而,一個東西跳到宋朝夕懷中,宋朝夕嚇了一跳,驚呼出聲。

定睛一看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只黑貓,黑貓正巧跳在她肚子上,沖她喵喵直叫,宋朝夕受驚肚子猛地一縮,下意識扶著腰。

青竹和冬兒都嚇壞了,倆人趕走了那黑貓。

「夫人,您沒事吧?我去叫太醫!」

宋朝夕這才回過神,那貓喵喵兩聲走了,她才喘了口氣,「我沒事,就是嚇了一跳。」

青竹擔心壞了,夫人的胎兒金貴,若有個三長兩短,她們小命也不保了。

容恆也嚇得不輕,事發突然方才他都沒反應過來,聽了青竹的話,才猛地上前拉住她的胳膊,緊張道:「您……沒事吧?那貓有沒有傷到您?」

宋朝夕微微愣怔,手被箍得生疼,下意識看向四周,不由皺了眉頭。

容恆是怎么回事?怎么離她這么近,還拉她的手?她不過是被貓撲了一下,又沒大礙。他就這樣沖過來拉住她,若是被人看到了,年輕的繼母和年紀相仿的繼子,很容易招人誤會,傳出去還讓她怎么做人?

宋朝夕有些吃痛,蹙眉道:「世子爺!你僭越了!」

有什么情緒像是要破體而出,洶涌襲來,讓人招架不住。

容恆從慌亂中回過神,情緒漸漸冷卻下來,他看向自己拉她的手,只覺得諷刺,他已經盡量避開她了,可她對他的還影響還是無處不在。他也不想這樣的,隨意失了分寸,就好像他從前那些年的克制守禮像個笑話。

她嫌惡不喜的眼神更讓他生出莫名的憤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