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笑面虎城主(1 / 2)

不給床上之人反應過來的機會,慕伊用力壓住他的肩部,側躺將朝被褥里埋了埋,呼吸打在他的後頸,「我擔心你還會像之前以前,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睡吧,我會在這里的。」

她的體溫也不算太高,可相比較他,確實高得多。人說冬日最容易落寞,冰冷的棉被里一人獨子縮成一團,靠微弱的熱氣強撐到天明,醒來只覺得渾身疲憊,呼出的氣和孤獨一起,在冷空氣下現出原形。

有句話叫趁虛而入,很多人不願承認,但事實如此,當你孑立單打獨斗忍受痛苦之際,溫暖的靠近就是你戒不掉的毒。顧墨其實很想趕她走,可不知道為什么那句滾出去就是如鯁在喉,在破喉而出的那一刻失音。原因很復雜,他不願想,也不願懂。此時心中的安寧讓人沉迷——游盪太久,珍饈饕餮繁華似錦也乏然無味,讓人疲怠。

慕伊合衣靠著他,察覺到他隱蔽的往里移的動作,往後退了一些,轉而平躺在床上,她想讓他溫暖而非局促。雙手交覆在腹部,闔上雙眸,盡力讓呼吸均勻平穩,只有這樣他才會盡快放松睡下。

放空一切,她心中非常平靜,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里難得的靜。她覺得自己自從承認遇見的是他後就異樣的溫和,想陪伴他,讓他不再那么痛苦難受,不用經歷壓抑仇恨和瘋狂。那些有關遇見離開背叛的疑問,在生離死別前,一切都不重要。她相信總有一天她會知道真相,在屬於他們的世界里,她等著他。

顧默這一覺睡得極為安穩,醒來時,她已離開。說不上是失落還是慶幸,只是心中有一種隱秘而深墜的情愫。她說夢里見過他,他又何嘗不是?只是,虛幻牽扯從何而來?難道是前生斷不了的糾葛延續至今,可他不過一個半腳踏入鬼門關之人,能給她什么?

「醒啦!先吃飯,我熬了葯。」房門被推開,看見他醒了,嘴角盪開一個自然的笑容,陽光和她一起攻城略地,光華照了滿懷。他看著她,只覺得第一次見她時的冷漠已經模糊,好像她一直都這么暖,遠勝暖陽。

葯很苦,她緊張地看著她,似乎怕他忍受不了,在他一灌而盡放下碗那一刻趕忙遞上蜜餞,他不動,她就干脆直接塞進他嘴里,甜的味道在口中散開,沖淡葯草的酸苦。心中有一種很難描述的感覺,五味雜陳,又或比那還要復雜,低低嘆了口氣,只覺的是甜蜜的負擔,想嘲笑自己,又忍不住細細回味。

其實他味覺很淡,被不同□□養食幾月之久的後遺症遠不止身體的折磨,嘗不出大多的味道,苦或甜,於他而言區別不大。不僅如此,他內心極度厭惡拒絕大口吞飲任何食物,盡管冥水城民皆知他尋遍大夫,可沒人知道,他從來不喝葯,只在毒發之際逼著自己飲血。

似乎被那晚他的模樣嚇到了,慕每日都搗鼓各種葯草,然後端一碗黑乎乎的東西給他,接著糖,蜜棗,蜜餞,各種甜的塞進他口里。他默默的吃,也不告訴她,不知道為什么,他直覺認為她若知道了,眉間的憂思只會更加濃郁。

已經夠了,他不想她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他身上。生活從未如此規律過,一日三餐,早睡早起,飯後半時辰喝葯,早上晚間去散散步,看脈脈流水,鳥啼蝶飛,讓人安寧而平和。只是虛耗了她,陪伴一個將死之人。沒了鮮純之血的克制,他一日不如一日,盡管有她的葯在壓制,可自己的身體狀況之際最清楚,他想也許他沒法配她一起過三年。

像夢一樣的每天,夢里一樣對著他笑著的她。沒了多少次從深夜驚醒的噩夢,沒被濃郁粘稠怨恨壓得喘不過氣。將城主該負責的事務交給了另一個人打理,只每日和她朝夕相對。

這日,例行飯後散步。她固執地牽著他冰涼的手,不住地摩挲,傻氣地想要以這種方法來讓他沁涼的雙手變得溫暖。她不是多話的人,可就算一路沉默,他也深覺舒心,這種感覺,誰都給不了,包括他所謂的親娘。

被扔到河中,那個女人派人救回了自己,卻也沒有愛他甚過自己的丈夫。他不過是被冠上她的姓送到一個古樹下,她以為會有虔誠之人撿到他,誰知道把他送進蛇窟。他想,從他設計弄死她深愛到願委曲求全的相公那一刻他們的緣分已盡,現在,不過是維護表面的母慈子孝。

可她不一樣,太美好,還年輕,可以擁有的燦爛的人生,而不是和一個心狠手辣的斯文敗類敗壞了名聲。

拉住她,將她擁進懷里,下巴輕輕貼在她柔軟的發頂上,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對不起。」聲音里有愧疚又有無奈。他想她肯定實現不了當初的狠心,讓她和他一起死。可現在放開她同樣困難,他骨子里的自私做不到。

「怎么啦?我喜歡和你一起。」聲音柔且輕。自然地回抱,手虛晃著,沒有合實、她不敢,害怕他的腰可能還粗不過自己,害怕被骨頭咯得心抽疼,害怕要逐漸見證他的生命在燃燒殆盡。葯石罔顧,他一日一日憔悴下去,無論她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希望。從未想到見證心愛之人的死亡此等無助絕望只敢心中垂淚話凄涼。

「我不會放你走的。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他緊緊抱住她的腰,語氣里有種虛張聲勢的惡狠狠,卻聽得她只想落淚。

「你趕我也不會走,記得嗎?我說過是為你而來的,只有你。」把頭深深埋進他的胸膛,害怕眼淚奪眶而出,他的懷抱不再十分有力,甚至略顯疲軟。但只有他的氣息,加了兩味香料:思念和悸動。

河邊人鳥蟲聲俱絕,天與雲山與水,此間唯爾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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