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2 / 2)

不過沒幾天,幾位馮紫英喝醉酒沖撞了長興公主的流言還是傳開了,惹得瑞親王勃然大怒。

這有膽子編排公主的人,也就那么幾個了。再一聯想水珏最近得罪的人,就不難想象是誰了。

水珏高坐在椅子上,底下掌櫃的跪趴在地上瑟瑟發抖。這位公主殿下可不是傳聞中的那么好脾氣,酒樓里混進了奸細,掌櫃覺得自己命不久矣。

這王爺公主都是喬裝來酒樓吃飯,那酒樓還是自家產業。就算瑞親王為了盡快打發馮紫英走,拿出了王府的令牌,但和瑞親王在一起的還有女眷,那女眷應該就是長興公主這種事,怎么可能從小二口中傳出去?

再說了,馮紫英和衛若蘭都不是蠢蛋,這種事自然守口如瓶,馮家更是把這件事捂得死死的,深怕被追究,怎么可能往外傳?王府的人就更不可能。

若是設計此事的人往外傳,也不會傳的如此有板有眼,如同親眼所見。

明顯是在場的小二有人被收買了。

掌櫃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時候,兩小廝拖著一個渾身血跡的人走了過來,將人扔到了地板上。

水珏身旁的李嬤嬤冷聲道:「你以為出賣了王府,跑路就成了嗎?拿公主的消息還賭債,你膽子很大啊,皇家都不放在眼里是吧?」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那小二跟個血人似的癱在地上,只重復著這幾句。

「連皇家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怎么可能饒你。」李嬤嬤一揮手,那小二驚恐的看著酒樓里所有干事的人,都被領進了這個院子里跪著,一臉懼怕的看著自己。而後,又有小廝領著幾個被綁的嚴嚴實實的堵了嘴的人進來,跪在自己旁邊痛哭流涕。

那小二立刻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磕頭:「求公主饒過小的一家……求公主饒過小的一家。」

「你知道,編排皇家,是個什么罪?」水珏微笑著,終於開口道,「諒你也沒這個膽子,為了銀子跟皇家作對。你開口不開口都無所謂,本宮都查的出來。本宮費這些時間把人都找齊,就是給你們提個醒。」

「不要以為,吃里扒外,是一件容易事。」公主輕聲細語道。

跪著的人看著小廝把那已經被打的不成人型的小二的嘴封上,再拖著那幾個人來到水池邊扔下去。他們就看著被綁著的人在清澈見底的水池子底掙扎,那恐懼的神情深深的印在了他們腦海里。

「別人家的承諾,都別信。不要以為做出了這種事,還真的有誰能保得住你們,知道么?」水珏環視了一圈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的人,「本宮這些日子在江南呆著,哥哥又太忙,看來是對京城里人疏於管教了。好在本宮已經回來了,以後會多給你們提個醒的。」

水池子里漸漸沒了聲息,而院子里也鴉雀無聲。

「姑娘看著了嗎?背主是沒有好下場的。」吳嬤嬤對扒著門縫偷看的林黛玉小聲道。

林黛玉氣一短,嚇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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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公主的流言沒傳兩天,就被壓了下去。人們疑問道,長興公主體弱,是整個京城都知道的事。這長興公主自回京之後沒多久,就再次病倒,每日都可以看見御醫的馬車來往瑞親王府,就是傳流言的那一日,御醫都去了瑞親王府。這病著的公主,怎么可能大晚上去什么酒樓?都知道瑞親王對長興公主愛護有加,怎么可能不顧長興公主的身體把人帶出來?

再說了,若是瑞親王帶出來的,那瑞親王身邊怎么可能沒個侍衛小廝,就算馮紫英喝醉了沖撞到門口,也會被侍衛小廝攔下來吧。這王府的令牌一出,給馮紫英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往里面闖,怎么也不可能沖撞的到公主。若是公主自己出來的,就更不可能,別說瑞親王府當天還召了御醫,長興公主拖著病體怎么獨自跑出去。就說王府邊上的人看著瑞親王回府的,瑞親王在府里,怎么也不可能讓長興公主獨自出去。

而沖撞了公主這么大的事,馮將軍府上也一點動靜都沒有,甚至連個賠罪都沒,更不符合常理。

於是民眾們紛紛傳言,這到底是誰這么大的膽子,空口編排公主的聲譽。都知道公主除了體弱之外,溫婉賢淑,被皇帝多次稱贊,寵愛有加,為當朝皇女中唯一未大婚而封公主的。誰這么惡毒?

後來又有傳言,普通老百姓自然不可能有膽子亂傳公主的壞話,甚至亂傳馮將軍府上的壞話都不可能。要知道沖撞公主,馮紫英可是會被問罪的。而馮紫英是馮將軍獨子,這簡直是害馮將軍全家。所以嘛……呵呵,不可說不可說。

水靖在留言差不多壓下來之後,就給馮將軍遞了消息,兩個人一起跑到朝堂上哭。一個哭自己妹妹聲譽受損自己不活了,一個哭有人想害死自己兒子不活了,一個王爺一個老將軍,把朝堂弄得跟靈堂似的,哭的一個比一個大聲,把滿朝文武官員弄得哭笑不得。

不過這計謀確實是粗暴又惡毒。若不是民眾們沒被煽動,公主的聲譽真的受了影響,瑞親王這么愛護妹妹,肯定會遷怒馮紫英。到時候瑞親王一脈,說不得就會和馮將軍那一脈中立勛貴掐起來。這朝堂,就擾的更亂了。

只是這朝堂中的事,居然牽扯到一個和朝堂之事毫無關系的羸弱公主,實在是令人齒冷。

雖說天家無親情,但長興公主何其無辜,她的善良朝臣也都有所耳聞,都知道她為了修復兄長們的關系的所作所為。某些人不但不領情,反而陷害於她。雖說這聲譽對於受寵的公主而言,真不算什么。但是好歹是個女兒家,總會被惡心到。

皇帝怎么會不知道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水靖帶水珏出去吃飯的事,提前知會過。遇到馮紫英的事,第二天水靖進宮的時候就把這個當笑話說給皇帝聽了,還笑道馮將軍府御下不嚴,連獨子都被算計,這下肯定好長一段時間睡不著覺。結果沒多久就有流言傳開。還好水靖處理得當,水珏又向來名聲好,才沒被算計了去。

皇帝看著跪在朝堂上涕泗橫流的馮將軍和自家四兒子,那火氣是蹭蹭蹭的往上冒。

真是反了天了!先是明目張膽的和宮女傳曖昧的事,又是算計長興和中立派,真當自己死了嗎?

皇帝本想等著兩個兒子斗的兩敗俱傷再出手,他自詡為仁慈的父皇和仁慈的皇帝,不想親自出手收拾那群混賬。但現在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無論是科舉案還是甄家貪污案,都不再壓了,責令刑部嚴加處理。

而那個對外面消息一無所知,從入宮開始就在偏遠宮殿當女吏的賈元春,則被皇帝隨意賜給了一個正准備外放的小官為妻,遠遠的打發走了。說起來,皇帝也是仁慈了。若是其他宮女,就直接打死了算了。但已逝的賈老國公對皇帝有救駕之恩,賈母又和太後有些交情。再加上皇帝知道,這事純粹是自己兩個兒子惹出來的,賈府純粹被牽連。若是因為自己兒子的蠢事賜死一個勛貴的女兒,不就顯得自己太涼薄?所以在水靖的勸說下,皇帝打消了直接讓賈元春暴斃的想法,改為將賈元春賜婚。

一個宮女被兩個王爺看上這種事,也只敢在最上面的一群人中流傳,其他人是不知道的。而且這種事,也沒有點名道姓。所以迎娶賈元春的官員,並不知道這件事,對皇帝賜婚的宮女,只當做是對自己的賞識,所以對賈元春倒挺尊重。再加上官員外放,若不是朝中有人,基本上再難入京,所以他最終也不知道自家妻子有這么個香艷故事。

而賈元春也是個能干人,居然不惜自污,把自己好端端的嫡女身份,說成是良妾所生,記在主母名下的嫡女。主母因不喜自己,竟不顧自家臉面,把自己送進宮里當宮女。還好皇帝顧及賈家臉面,才讓她在宮中擔任女吏。兒女不說父母之過,但夫妻連心,自己還是把娘家的事告訴了夫君,不然主母貪得無厭,說不得就會找著名目問夫君指手畫腳。

賈元春知道,自己那夫君也是庶出的,曾經受夠了主母的虐待,所以不會嫌棄自己的身份。再說了,嫡女和記在主母名下的嫡女,其實差別不是特別大。自己又是以宮中女吏的身份賜婚,不明白其中緣由的夫君絕對會因為皇恩而對自己高看一眼,所以稍稍自污也沒關系。她只怕再和賈府有所關聯,毀了她拼了命才得來的脫離泥潭的機會。

在宮中打磨這么久,賈元春的心智城府自然深厚。那官員果然不但沒有看不起賈元春,反而因自己以往的經歷對賈元春感同身受,夫妻兩感情深厚許多。後來見賈元春雖說和娘家不和,卻和江南林御史家多有書信往來,知道賈元春還有個姑姑撐腰,對賈元春就更加好了。

而賈元春本身容貌不錯,氣質談吐又是國公府繁盛的時候教養出來的,自然不差,手段在宮中養的也十分厲害,很快就拿捏住後院和她夫君的心,沒多久就有了身孕,誕下一兒子,過的很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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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的日子啊,都是自己過出來的。」水珏讓紅玉替她整理賈元春的書信,慵懶道,「賈元春可是對賈府恨之入骨了吧。你說賈家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思?」

紅玉小聲道:「或許是真以為能攀上某個王爺?誰知道呢。」

水珏微笑不語。

這賈元春也是被榮國公府千嬌百寵出來的嫡小姐。只是女兒家再得寵,都比不上兒子。為了那個含玉而生的弟弟,將當時僅十三歲的女兒狠心送進宮中當宮女。從尊貴的小姐變成伺候人的宮女,也虧賈元春能熬得住。可就算這樣,賈府還不放過賈元春。一個宮女,雖說只是傳出單被一個宮妃看中,有意指給某王爺的消息,倒也算福氣。但是不止一個看中,還傳出了生辰八字,那就是笑話了。一個女人惹來兩個兒子爭奪,還是宮女,又不是戲曲小說,皇帝怎么可能不發怒?之前忍著,是想看看這件事到底有誰參與罷了。

雖說皇帝並未查出賈府在其中的關系,又覺得這么坑女兒的事不可能是賈府做的。但賈元春深知家中人性情,再加上自己呆在宮中這么多年都沒鬧出什么,突然生辰八字被傳開,只可能是家中人透露。賈元春還不知道自己母親打的什么主意?這愚蠢至極的主意,是要她的命啊。

賈元春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她借著自己宮女身份的便利,再加上這么多年都被忽視,偷偷收集了些宮中陰私的消息。也算是天無絕人之路,賈元春漫無目的的收集消息,居然真的讓她得到了一個足夠駭人的證據。想著橫豎都是一死,賈元春決定最後搏一把,便拿著那證據向瑞親王投誠,居然真的得了一條生路。

賈元春的聰明也被水珏所賞識,再加上賈元春之後無所依靠,除了依附自己,沒有其他安身立命的法子,畢竟女人出嫁之後也是需要靠山的。所以水珏便和水靖商量之後,鼓動皇帝將其嫁給一個有才干的外放魯地官員,算是在地方上又安插了一顆棋子。

賈元春也不負所托,傳來了不少消息,這就是後話了。

水靖本來只是對賈元春冒死送出來的東西很滿意,所以舉手之勞幫了賈元春一把。沒想到賈元春後來給了他這么大個驚喜,再加上賈敏的事,讓水靖不得不正視這些後院女人的強大,也對自家後院更多了一分警惕。

不過他對自己妹妹卻是另一個極端,覺得自己妹妹太能干了,就算不能領差事,都能這么給力的幫助自己,實在是太棒了。於是,水靖把越來越多的事跟水珏商量,並把和外面傳遞消息的渠道都給了水珏,自己專心致志處理手上的政事和京城中的事,倒是弄得水珏哭笑不得。

這哥哥真是太放心自己了,讓自己壓力蠻大的。水珏想著。於是水珏在處理事情上,就更放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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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甄家這次,真是再次吃了啞巴虧。

算計馮紫英的事,還真是甄家干的。因著勇親王是在戰場上鍍過金的,所以武將的勛貴們有多數都站在勇親王這邊,而馮家和甄家有往來,勇親王本以為馮家也是站在他那一方的,沒想到馮唐居然想要中立,本就惹惱了勇親王。

而水珏在江南弄得甄家灰頭土臉,雖然甄家自己理虧在先,但他們不敢跟皇帝告狀,總是會跟勇親王和甄貴妃說的。甄貴妃這些年在水珏那里吃了不少虧,本就對水珏恨之入骨。現在看著水珏居然還在甄家撒起野了,心中更是憤恨,便想了一箭雙雕之計。如果計謀成功,既污了水珏的聲譽,又能讓瑞親王和馮唐交惡。到時候馮唐被瑞親王針對,為了保住唯一的兒子,也不得不求助於勇親王。

之所以沒想讓馮唐直接和太子交惡,是因為勇親王和太子斗的正厲害,若是直接陷害,立刻就能看出來。而瑞親王一直游走於奪嫡之外,勇親王和甄貴妃想著,估計沒人會想著自己會把瑞親王和長興公主算計進去。

因著太子在後宮沒人,所以甄貴妃對長興公主的惡感是最大的,即使瑞親王目前還沒表現出對皇位的爭奪。甄貴妃惡毒的想著,那水珏不是病怏怏的嗎?最好是聽了流言,直接氣死算了。

水靖偶爾帶著水珏去春滿樓散心的事,甄貴妃等人早就打探清楚了,所以一直在等機會。他們想著只要馮紫英這么一鬧,無論見沒見到人,反正也沒人親眼看著不是?只要流言傳開,白的也能說成黑的。

只是他們哪知道,水靖居然那么沉得住氣,沒有和馮家掐開。而那流言也很快被撲滅,反而讓人同情長興公主不說,居然隱隱約約有燒到自己的跡象。不過甄貴妃和勇親王也不是吃素的。他們很快就把污水潑給太子,說太子對這個繼後嫡子嫡女不滿。馮家那吃里扒外的下人,看著似乎也很太子府上沾親帶故。

不過他們沒想到的是,皇帝被惹惱後,直接太子勇親王各打五十大板。甄家雖然後來沒被怎么大的處理,當貶官罰錢什么的,還是令人灰頭土臉。

當然,太子那邊更慘。只要牽扯到科舉,都是大事。所以□□那邊,是直接有人被流放了。

自此,朝中終於安穩了些。皇帝欣慰的想著,這兩個兒子,終於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