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2 / 2)

太後接著笑道:「黛玉啊,你也別嘆賈府規矩差。以前國公還在的時候,國公府還是京城里一等的人家、一等的規矩,你母親也被教導的很好。就說你兩個舅舅,雖說一個紈絝了些,一個古板了些,但當年在京城皇宮貴族中,也算是比較規矩的。」

太後露出回憶的神色,繼續道:「後來賈國公去了,寧國公府的賈進士又去道觀出家,沒人管束,這規矩自然就越來越差了。」

「都說這規矩人家要養三代,敗壞規矩只需要一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水珏敲了一下林黛玉的腦袋,「接著說,本宮就不信,就這么點冷待會讓你氣到現在。」

林黛玉摸了摸額頭,繼續滿足這一群無聊人的八卦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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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把話遞出去之後,賈府的人的神情都熱切了許多,一干嫂子都笑鬧著催促要看看林黛玉選的什么禮。

林黛玉忙叫丫鬟把一個一個的盒子遞上來,賈母的壽禮是一尊白玉佛並一沉香拐杖,雖說在普通人家看著金貴,但在賈府並不算什么。只是林黛玉本就是小輩單獨送禮,又是公主選的,自然意義不同,賈母忙說林黛玉送的太貴重了,推脫幾次,才歡歡喜喜的接了過來,並招呼人把白玉佛立刻擺上,並把手上的拐杖也換了。

林黛玉給賈赦准備的是兩把名家作畫的古扇,給賈政准備的是兩幅名家古字,都是隨其所好。給邢夫人和王夫人各准備了兩個頂好的白玉鐲子,珠大嫂子的是兩根翠玉鑲綠寶石簪子,璉二嫂子的是金鑲紅寶石簪子,其余姐妹的是兩朵珍珠頭花,迎春探春皆是白色珠花,只惜春兩朵珠花的花蕊為粉紅色。賈府其余兄弟皆有筆墨紙硯,只是嫡子和庶子不同,不同輩分的禮物,也有所不同。

林黛玉早就知道東府的人會來,所以給東府的人也准備了禮物,大致和賈母這邊一樣。

禮物發下來,有些人還是不舒服的,總認為自己應該多一些,但一想到這是公主挑的,又忙把這些不舒服拋到腦後。禮物送的是嫡庶分明,長幼有序,又符合幾人身份愛好,確實是送的合理也合禮。至於沒按照府中人受寵程度送禮什么的,這難道是公主會考慮的?

眾人收禮皆收的喜笑顏開,幾位女眷當即就挑了一柄首飾帶了上去,都互相稱贊好看。

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笑聲,嚇了林黛玉一跳,不知道是誰這么放肆。不一會兒,就有一干丫鬟婆子簇擁著一個穿戴的金碧輝煌的年輕婦人從後門進來。

賈母笑道:「這是你東府侄兒賈蓉的媳婦兒,我們這有名的破皮破落戶,南方俗稱辣子,叫她鳳辣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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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太後突然插嘴道:「那鳳辣子,可是王子騰大人的女兒」

「就是那位。」太後旁邊的嬤嬤答道,「據說原本是想說給賈璉,後因為王家女兒的名聲問題,賈將軍不同意。」

嬤嬤所說的賈將軍,指的是襲了一等將軍爵位的賈赦。賈赦本來就不喜歡二房一家,好不容易把二房趕走了,怎么可能把二房太太的內侄女說給自己兒子?他也知道,自家填房的邢夫人是個管不了事的,以後肯定是兒子媳婦管事。若是讓二房太太的內侄女給自己管家,還不知道把自己好不容易攬到的家財給誰了。

本來賈府沒有實權,為了巴結有實權的王子騰一家,賈赦是沒有立場拒絕的。碰巧王夫人的事鬧得整個王家女兒都沒臉,賈赦就借王家女兒名聲不好為由,把說親拒了。賈母氣的肝疼,也無可奈何。畢竟外面還在把王家女兒不識字不懂禮不知法令傳的沸沸揚揚,大一點的人家都不願意說王家的女兒。自己兒子不樂意,她也不能逼著。媒妁之約父母之言,賈赦反對,她也沒辦法。

不過賈母也不會這么放棄對王府的拉攏。看著王熙鳳蹉跎兩年都沒找到合適的婆家,她就牽線王熙鳳和賈蓉。雖說賈蓉襲爵時比賈璉次了一等,本身也是個紈絝,但好歹會襲爵,而寧國府又沒個主事的女主人,王熙鳳一嫁進門就能當家。王家本來看不上賈蓉,但後來挑挑選選,也沒見比賈蓉更合適的了,就把王熙鳳給嫁出去了。好歹賈蓉的家世還是不錯的。

「哀家記得,那賈璉的戲份,似乎是個五品官的女兒?」太後皺眉,「叫什么來著?秦可卿?」

「太後說的是,確實是叫秦可卿。」嬤嬤答道。

太後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水珏心里暗笑。

這秦可卿,可不是個普通人。秦可卿是工部營繕郎秦業的養女,記在秦業早逝的夫人名下,算是嫡女。論身份,秦可卿是五品官之女,秦家在秦業以前也是官宦世家,和賈府素來有舊,配賈璉也說不上太不登對——賈珠的妻子李紈也不過是從四品官員的女兒,秦業在職位上,還算得上是賈政的上司。

只是養女畢竟不比親女,甚至比不上記為嫡女的庶女,因為父母不詳。而賈母毫不猶豫的把這人給賈璉牽了線,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賈母也很無奈,她本來准備把秦可卿介紹給賈蓉的,誰知倒了個個兒。她不由埋怨賈赦,本來想給賈璉取個實權的官員,而給賈蓉取得是底牌。哪知道賈赦不願意,便宜賈蓉了。

是的,這秦可卿是賈家老一輩人才知道的底牌,這個連賈赦賈政賈珍都不知道,或許連在道館出家的賈敬都不知道。賈府唯一知情人,或許只有賈母了。

這秦可卿,居然是太子的女兒,身上流著皇家的血脈。

別看賈母想要站大皇子的隊,但太子地位還堅固的時候,賈家兩位國公還沒去世,正在朝中如日中天,自然賈家和太子的關系當時還是不錯的,太子被皇帝寵的太過,養成了窮奢極欲的性子。自個兒在東宮做主之後,太子也會在其他勛貴的邀請下,去風月場所玩玩。當然,這些女人事後都是會被處理的,絕對不可能讓皇家血脈在那種地方出現。就算當時僥幸沒被處理,之後也一直會派人關注著,若有懷孕的跡象,直接就會被處置著。

而有個花魁就碰巧逃過了處理。那花魁心很大,妄想勾引到太子的喜愛之後,改頭換面弄個良籍,先給太子當外室,生了孩子之後再進東宮當個通房丫頭之類。要知道太子登基之後,即使是通房丫頭也是可能得到分位的。如果生了兒子,即使生母身份地位不得太子重視,但皇子最低也是個閑散郡王,她一輩子就飛黃騰達了。

那花魁野心大,碰巧賈府的野心也大。見那花魁運氣好直接得了果,賈府的人心思就活絡起來,在打探著太子真的對那花魁有幾分心思之後,悄悄將花魁接了出去,說等生了孩子,賈家就找人養著,然後把花魁以贈送丫頭的名義送給太子。

當然孩子是不能回去了,但花魁以後就是太子正兒八經的通房丫頭,以後若是真得了勢,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賈府肯定會得不少好處。

哪知道那花魁是個福薄的,她明明已經勾的太子心猿意馬,都樂意將其接進東宮了,卻自個兒難產去了。不過人畢竟是在情最濃的時候去的,太子對那個不可能認祖歸宗的女兒也有幾分重視。碰巧秦業無兒無女,身份又夠,就把其抱做了養女,說是從養生堂抱來的。賈家為了討好太子,還給太子吃定心丸,說等此女安然長大,會迎娶此女,讓此女即使離了東宮,也能活在富貴之中。

不然賈母怎么會盯著這個五品官的養女不放?賈母一邊討好大皇子,一邊讓賈家子孫娶秦可卿,做的就是兩邊打算。

只是賈母不知道的是,在水珏和水靖准備把賈府作為突破口,徹底瓦解四王八公的時候,秦可卿已經是水珏和水靖埋下的棋子了。

秦業自然也是。雖說秦業和賈家有舊,但是再大的舊,都比不過自家。秦業不會經營,家中的資產早已經被敗光。雖說是五品官,但也沒什么可管的,只靠俸祿銀子,過得自然是苦不堪言。五品官歲俸銀80兩,祿米80斛,秦業又不會經營,鋪子庄子年年虧損,再加上逢年過節的表禮,那日子真是過得拮據無比。秦業原本獨自一人,就秦可卿一個養女,還不在乎這些。等五十余歲時得了一老來子,秦業就淡定不下去了。有了血脈,他也總是希望後輩能光宗耀祖的。

水珏就是這時候找上了門,把府上一五十來歲老嬤嬤給秦業做了正妻。當然,那老嬤嬤改頭換面,頂了秦業一個跟隨他多年的良妾的位置,身份上是鄉紳之女。妾室都是不上堂的,秦業交好的人家也不多,誰知道他有多少個妾室,妾室又長什么樣子?在扶正這個「妾室」的時候,秦業把其他妻妾通房都遣走了,說是要好好整頓內院,給新出生的兒子一個好環境,連為數不多的丫鬟仆人都換了一遍。

自秦業家有了正兒八經的女主人後,日子過的是一天比一天紅火。這讓那些說秦業妾室扶正不符合規矩的人家也閉了嘴。再不合規矩,也沒自家過得好實惠。

那老嬤嬤五十來歲還當了官太太,白撿了一雙兒女,自然是高興的。秦業有了瑞王府金錢支持,還能新買了幾個漂亮的小丫頭,自然也是高興的。而秦可卿也早早知道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如果不活出個人樣,就會被「病逝」,在老嬤嬤以及水珏給的丫鬟的耳提面命下,戰戰兢兢謀劃著自己的日子,成了水珏和水靖埋在賈府的釘子和耳目,自然是理所當然了。

秦可卿是太子之女的事,太後和皇帝都不知道,不然早就讓這個留著青樓女子血液的「皇女」病逝了。不過賈璉娶了一父母不詳的五品官的養女的事,太後是知道的,畢竟這太門不當戶不對了。這么大的八卦,太後肯定會聽一耳朵。

太後點評了幾句王家教養女兒教養的不好,賈府越來越不懂規矩之後,才讓林黛玉接著說。

林黛玉此刻是什么郁悶的情緒都在這八卦的氣氛中弄沒了,只把自己的經歷當真正的八卦繼續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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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原本是看不上賈蓉的,但她手腕硬,心腸恨,什么天理倫常在她眼里都不是事,反而在寧國府站穩了腳跟,現在過得也是蠻風光得意。這次賈母的壽辰,因秦可卿又懷上了,所以賈母專門去寧國府邀了王熙鳳來幫忙主事。

王熙鳳一見著林黛玉,就拉著手叫的親熱,並笑道林黛玉那氣度容貌,看的跟賈母嫡親的孫女一樣,是個頂頂尖的,惹得眾人笑聲不斷。

王熙鳳來了,幾人就都到齊了,長輩們也紛紛給林黛玉回禮,並問了一些話,大概也就是讀什么書學什么東西之類。

林黛玉答道:「公主讀什么我就讀什么。公主已經把一屋子書讀完了,我也讀完了,就是讀不太懂。」

而後想了想,林黛玉又道:「針線在學了,不過公主說那是小道,能綉些精致的小物件就成了,每家每戶都有養著綉娘,沒有讓千金大小姐真綉個什么東西的。管家也在學了,公主說這才是最重要的。」

「公主說得對,管家才是最重要的,什么針線書畫,本就是個消遣而已。」賈母拍拍林黛玉的手,「好好跟著學,能在公主身邊學這些,是你的福分。」

眾女眼中也露出羨慕的神色。雖說她們也跟著女先生在學著理自己小院子里的賬本支出,但公主身邊的人的教導,和那些女先生自然是一個天一個地,手段作為自然是不同。

王熙鳳也艷羨道:「我家就請了兩宮中出來的老宮女教導管家,就羨慕了不少人,你可是公主身邊的人親自教導,真是好福氣啊。」

林黛玉忙笑著稱是。

王夫人當木頭菩薩當了許久,這時候也發話了。她和藹道:「聽聞黛玉你身子弱的很,平時吃什么葯啊?可有看醫生?」

林黛玉眨了眨眼睛,一臉不解道:「我身體很好啊,平時不吃葯,只生病才吃葯。來京城這么久,我還沒生過病。本以為京城比江南寒冷,說不准會病一場的。」

「不得病好,不得病好。好端端的,說什么得病啊。」賈母忙道,橫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忙陪笑道:「我這不是聽說,黛玉有不足之症嗎?前些日子剛得了些好人參,就想給黛玉配葯。」

林黛玉一撇嘴,吳嬤嬤就笑著說話了:「夫人您聽誰說的,這么亂編排閨中的小姐的身體,敗壞小姐的名聲,這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這等嚼舌根子的人一定要告訴老奴,老奴找公主給小姐評理去。」

王夫人一驚,連聲道歉,說從江南來的人都這么說,她也不知道是誰說的。

面容嚴肅的鄭嬤嬤冷哼一聲道:「老奴也是從江南過來的,小姐進京前還去參加了甄老夫人的壽辰,壽宴上的夫人們都稱贊小姐是個有福氣的。真不知道這不實的消息是哪傳出來的,怎么又到了江南人人皆知的地步?就算小姐真的身體不好,哪家閨中的小姐會把自己身體狀況弄得江南人人皆知?夫人你這是把老奴嚇到了。要真這樣,老奴就要因為對待小姐不周,以死謝罪了。」

在場的氣氛頓時尷尬無比,王夫人連連賠不是,賈母也一邊訓斥王夫人,一邊道歉。王熙鳳見狀,忙換了話題,說了幾個笑話,把氣氛弄得活躍一些。還好不一會兒就有人來請,說是要開宴了,賈母忙帶著眾人出去,才打斷這一場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