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2 / 2)

這時候的人從不認為皇帝不為他們做什么是不對的,而皇帝做出了常理之內的體恤之事,那些人就感激涕零,恨不得肝腦塗地。

鄧孟明也是如此想的。皇帝不救他岳家是正常,現在救了,就是天大的恩德,他已經做好了給忠勇親王找碴一二三四五計劃,即使先不能跟忠勇親王對著干,李家他是死磕定了。

救駕之功算什么?當時救駕的人那么多,只不過是李家先祖運氣差死了而已。再說了,那救駕之功也是對太上皇,而不是當今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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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正如這三人所想,忠勇親王確實已經懷疑水靖是不是已經掌握他和李家聯絡的渠道了。雖說鄧孟明那岳家脫困是因為鄧孟明還是舉人的時候拜見過林如海,求過林如海在學問上的指點——林如海作為探花郎,學問自然是數一數二的,江南學子拜訪他的也不少,林如海在得知江南出了個榜眼,還是和他曾經相談甚歡的小輩之後,就秉著照顧的心思,對鄧昌明的岳家有了幾分照顧,那天碰巧那家人舉家去拜訪林如海,才逃過了一劫。

但,哪可能有那么湊巧的事?李家在江南雖說現在算不上只手遮天,但也算耳聰目明,若是那家人真和林如海有過聯系,李家哪可能囂張的直接一把火就上去燒?好歹也會打探一二,只要打探到那家人和當朝榜眼的關系,雖說李家不至於怕那榜眼,但也會用更不顯眼的方式為忠勇親王「出氣」。

而要偽造意外失火,李家肯定也會事先打探好一個那家所有人都在的時間,只要有人留下來,就很可能發現不對勁的事。李家再囂張,也不會想留下一個有著血海深仇的仇人膈應自己。

而就算李家瞎了聾了,真的沒發現那家人和林家有過往來——畢竟拜訪林家的人也太多,李家的手又伸不到林家家宅子里去,不會知道哪家是巴結,哪家又是真的和林如海有交情。但是那家人的舉動也很奇怪。按理說得知自家被全燒掉了,肯定第一反應是意外或者遭了賊,然後急急忙忙的趕回去報官府才是。那家居然不吭不響的任由官府報了他們全家死亡,甚至沒有聯絡已經到江南區迎接他們的鄧孟明的仆人,而是在林家的幫助下,悄悄簡裝上了京,連江南的萬貫家財都不顧了。

這明顯是躲避仇殺的姿態,他們是知道有人想害他們的命,而仇人權勢還很大,不然不會在害一次未成之後,還怕成這樣。

忠勇親王是又恨又怕,最讓他忐忑的是,這件事居然沒有被追究,就這么過去了。連鄧孟明在面對他的時候,還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對外也是宣稱一切都是意外,而岳家本來就要舉家進京,又受了驚,才求了林家將他們送進京,而碰巧錯過鄧孟明去迎接的人而已。

江南的一把大火仍舊是意外結案,在京城更是沒有盪起任何漣漪。只有當事人心中惴惴不安,那囂張的氣焰也熄滅了不少。而他們此時也不得不抱著僥幸心理,說不准這真的是意外呢?說不准真是不會追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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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太上皇嘆了口氣,「李郎若是泉下有知,不知是不是會含淚九泉。」

「李大人是個本分的人,他知道救駕乃是臣子應做之事,他只是有救駕之功的眾人之一,所以才會不給父皇提讓後人高官厚爵的請求。」水珏勸說道,「聽聞李大人之子也是很能干的,已經是舉人之身,若不是意外身故,說不得早就在朝中為父皇效力。只可惜李家族人錯把救駕之功當救駕之恩,一副挾恩圖報的姿態,全忘了臣子的本分。也是父皇心好,見他們只是斂些錢財,並未做過分的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許他們富貴罷了。」

「誰知道他們就得寸進尺了。」太上皇本來心中還有些難受。一個人為了自己死在自己面前,對太上皇的觸動還是很大。實際上有救駕的功勞並且死了的人也不少,太上皇曾經在隨軍前往前線,保護他而死的士兵難不成少了?只是沒死在他面前,他看不到,也不會有什么感觸了。只是再深的感觸,也會隨著時間消逝,而水珏的話也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說白了,不過是救駕之功,是功勞,也是臣子的本分。自己獎賞是應該的,但是從此就自以為是,以為對天家有多大的恩情,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樣子,以皇帝恩人自居,太上皇心中肯定不舒服的。

再說了,這李家和忠勇也囂張的太過分了。那鄧榜眼一沒招他二沒惹他,不過是因為感念岳家恩情,不辜負未婚妻,甚至沒有正面拒絕過忠勇親王,他們就一副要滅了人家滿門的架勢,實在是瘋狂的令人匪夷所思。

太上皇曾經沒想過讓忠勇登基,是因為他太過驕傲和有勇無謀。後來對他厭棄,則是他對兄弟姊妹一系列喪心病狂狼心狗肺的行徑。現在看來,他果然是個狼心狗肺的殘暴之人。

太上皇又想起了那引頸自戮的太子,他最疼愛的兒子,指甲不由深深陷進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