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燒起的狹窄空間，一男一女相對而坐細細交談，任是誰看見這樣的場景都會認為這是一對正在熱戀中的男女，可惜他們真的不是。

男人來之前隱隱的小心思已經完全放下，他忽然很享受這種朋友式的聊天，比朋友多一點比戀人少一點，紅顏或者是藍顏？

「在這兒住得還習慣嗎？」王俊傑問道。

於單的回答總是糯糯軟軟，溫柔中帶著幾許鏗鏘：「比在家里好，耳邊沒有了爭吵聲，不用想著回到家就立刻要躲進房間，不用害怕莫名其妙的責罵，還有什么不習慣的呢？」

「唉……」王俊傑只要想到於單從前的生活，就會忍不住嘆息，他很難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生活，回家本是件無比溫暖的事情，卻變成了困住心的牢獄。這種生活的悲劇是他始終無法理解的，只因為他沒有經歷過。

沒有經歷過的人們無法真正了解，在慘痛中的人們有多少悲哀，即使每個人都可以換位思考，可沒有真實經歷過又怎樣真正的品嘗到個中的苦楚呢？

或許用悲劇來形容於單以前的生活不太合適，但也不算是離譜，從小開始就生活在陰影下面的女孩，王俊傑非常佩服她還能夠始終笑對人生，這種強大的內心值得別人敬佩。

「你現在一個人住吧？」於單細細品著杯中酸甜帶著苦味的液體，紅酒這種東西大部分大部分中國人都只是為了喝一個情調，。

「嗯……也不算是。」王俊傑忽然發現自己很自私，於單的人生已經走過了太多坎坷，她接下來應該面對的是一個全心全意對待她的男人，而不該是自己。

「我有一個女人……」王俊傑斟酌著揭示真相，用最和緩的語言去擊碎對面臉色逐漸蒼白的女孩的心。「她比你大幾歲，和我一起住。」

「上次你不是說自己沒有女朋友嗎？」於單微微揚起臉，不想讓眼淚從大雨滂沱的心里側漏出來，單薄的心就像被一支利劍刺穿般絞痛，此前一切又一切的美好願望旦夕化為灰燼。

原來他有女人，他已經有女人了，我這樣做又能算什么呢？

王俊傑挪開目光，注視著昏暗的燭光倒影在牆壁上的影子，組織著語言：「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我的女人，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什么好人，起碼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雖然說不至於到無惡不作那種類型，可也談不上善良之輩。」

這話是誅心之言，在一個月前王俊傑敢拍著胸口說自己是個善良的人，可是現在他真的不敢這么說。短短一個月時間，在他手下丟掉的生命已經有數條，更有不少人因為他重傷殘疾乃至喪生，江城這幾天的劇變的幕後黑手，說他善良豈不是自欺欺人？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行走在權勢的邊緣，善良唯一的下場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於單沉默，王俊傑的話她不願意相信，可言之鑿鑿之下，又不能不信。可是信如何，不信又如何，心里的疼痛無法消失，對面前這個自稱並不是好人的男人的情感，並不會隨著他的自我詆毀而少去半分。

人終歸是感姓的，對於自己喜歡的人，即使十惡不赦都有苦衷，於單根本就不覺得王俊傑會有他自己說的那么壞，就算他真的那么壞，她依然不在乎，依然願意去愛。

良久，許是淚水淋濕了燭火，屋中的光亮瞬間消失，只留下兩個朦朦的影子。

於單站起身，她也不知道自己即將要做的是什么，為何要吹熄唯一能看清楚對方的燭光。但是她知道，自己只有在看不清對方，同時也看不清自己的黑暗下才能有足夠的勇氣。

一雙柔軟的手帶著冰涼，緊貼在枯坐於椅子上男人肩膀，帶著清香的發梢垂在他的肩膀，丁香般氣息在耳邊縈繞，王俊傑放松身體，該說的自己說了，該如何選擇交給對方。其實他已經知道答案，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在訴說出來之前都經過了考量，這種考量源自於一種被強加的習慣，他已經盡力去阻止這種無奈的被動，可惜這是大腦現在的本能，不經意間無可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