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璃是睡到半夜覺得不對勁的，肚子隱隱作痛。這幾天里面李嬤嬤每日都要摸摸她的肚皮，念叨著就要到臨盆的時候了。產房也都准備好了，怕林璃擔心，還笑著道：「不計是個哥兒還是姐兒，到都不是急脾氣，性子穩。」

這會兒她只當是又疼了起來，手心放在肚皮上片刻，等著疼意過去這才又眯著眼睛睡下。然而，不過兩刻鍾，肚子就又疼了起來。如是幾次，倒是頗像李嬤嬤之前提及的陣痛，她這才叫醒了一旁睡著的葉槭。

「怕是要生了。」她也不知道是疼得還是嚇得，這會兒聲音都有些發顫，卻努力裝作鎮定。葉槭倒是被嚇得一下子臉都白了起來，翻身下床就對著外面喊了一聲，不一會兒外面就燈火通明，李嬤嬤和如蕊兩人一起進來，這會兒低聲道：「姑娘別怕，產婆是早就接進府里住著的。」

她說著由如蕊照顧林璃，直起身就吩咐廚房准備吃食、熱水。

林璃躺在床上等著陣痛過去，這會兒聽到李嬤嬤連著都開始吩咐廚房蒸些龍眼大小的包子，也顧不上緊張反而露出了一絲笑容。

李嬤嬤這邊吩咐完，伸手摸了摸林璃的里衣，低聲道：「羊水還未破，姑娘趁著不疼先倒布置好的產房去，趁著此時多走動走動，過會兒也少受些罪。」

這些生產的小竅門李嬤嬤之前也都與林璃說過，知道多走動走動有利於開宮口，因此她也咬牙下床，這會兒見外面葉槭只披了一件袍子正就焦急得來回走動，就笑著道：「我無礙的，這孩子一直康健，不會有事的。」

葉槭卻是見她出來就立刻過去，此時不敢擠了李嬤嬤，就從另外一邊接了如蕊的手，扶著林璃聽她說話就道：「你額頭上都是汗，不要多話。」

見他扶著林璃出門，一直送入了產房，旁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產房中產婆剛想要說話就被李嬤嬤一個眼神給攔了下。

姑爺和姑娘感情好，緊張著姑娘這才跟著呢，再說距離生產還有段時間，讓這對小夫妻多相處相處又如何了？再說了，知道姑娘受了多少苦，姑爺這才會更心疼姑娘嘛。

林璃吃了一小碗燕窩羹，連著一籠十個的龍眼大小的小籠包，另外還又吃點水果。葉槭陪著她說了會兒話。觀察著林璃的神色，意識到她陣痛越來越頻繁這才連忙叫了李嬤嬤和產婆進去。

葉槭被趕出了產房，不一會兒屋里發出壓抑的呻、吟聲，他神色一緊雙手緊握。而隨著時間的流失，林璃的叫聲越發沒辦法隱忍，不時會傳來李嬤嬤或者產婆給她鼓起的聲音。

「姑娘，忍住疼，你需要積攢氣力……」

「啊——！」

「吸氣——呼氣——吸氣——」

「用力！」

「放松……」

……

等到天色微微發亮的時候，一聲清脆的哭聲從產房里面傳了出來。

「哇……」

#

「畢竟人已經死了，皇上也不過是讓我暗中多留意流放到邊城的許家人而已，至於那位許姑娘，雖然成了庶民，卻也沒有從屯田區離開。」葉槭低聲說，看著林璃身邊熟睡的女兒，伸手輕輕碰觸了下她的臉頰，這才低聲道：「當然，她如今可以在邊城自由活動，不用參加強制性的勞動。」

「不能離開邊城？」林璃問，把懷中的女兒交給一旁的如蕊讓她帶去給奶娘，這才轉頭看向葉槭，「皇上就這么放過了許家？」

「許家已經沒有了。」

只剩下女眷，還有未滿六歲的男丁，實際上，男丁也幾乎都在流放的途中死亡了。僥幸活下來的那幾個男丁太小，而漫長的流放中惡劣的環境對於這些從小嬌生慣養的男孩來說是致命的。

林璃聞言也只是嘆息，「那位許姑娘，我是愈發的看不懂了。」

「無所謂，這與我們無關。只要她不惹事生非，她的能力也會被看重的。」葉槭說，實際上許卿如今在屯田去可謂是如魚得水一般，加上最後送上的那份消息，她和她母親和下面才八歲的妹妹雖然依然被監視著，日子卻也好轉了不少。

「那么，這件事情，就算這樣結束了？」

「許姑娘得到了她想要的，皇上也有了決斷，跟我們無關了。」葉槭輕輕地把她摟入懷中，「皇上透了口風，說是任滿三年之後，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我倒是不怎么樂意回京呢。」林璃低聲道，雖然還不是那么適應邊城的氣候，卻也不怎么喜歡京城的氛圍。葉槭伸手捏了捏她這幾天補得紅潤的臉頰，低聲道：「這可真是言不由衷了，我都覺得你眼睛都放光了。」

「我只是想爹娘了。」她笑著說，把臉埋在葉槭的肩膀上，半響才又低聲道：「只是，若是回去了，你的職務……？」

「大約會去京城邊緣軍營之中。」葉槭說，「這次邊城也會有部分人跟著調過去的。」

李尚梧的意圖，還是讓葉槭一點點接手林雲霄在軍營中的勢力，影響力。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邊城只是一個開始。

「只是，這個時候換防，辰國……」林璃卻有些遲疑，三年的時間不算長，如果仔細算起來的話，就只有兩年的時間了。兩年後，誰知道辰國是什么樣子。

「辰國亂著呢。」葉槭揉了揉她的頭發，「還是愛操心，天天有女兒折騰你還不夠？」

林璃一巴掌把他手給拍了下來，笑著說：「快說，如今辰國怎樣了？那個……那個北辰翼，不會真的占了上風吧？」

「他倒是沒有直接扯大旗，不過下面他幾個侄子斗得不可開交，他倒是聰明，背後鼓動人……」他說著看了一眼林璃，被林璃給察覺了，「你是不是還瞞著我什么？」

「呃……」

林璃微微直了直身子，一雙眸子緊緊盯著葉槭，「可是你說的，讓我心中有疑惑就問的。有關辰國那位王爺的事情，你可是有什么瞞著我？」

葉槭無奈，苦笑著把她重新摟入懷中，這才低聲道：「他失蹤了。」

「失蹤？！」林璃猛然坐了起來，半響才看向葉槭，「他怎么會失蹤，他去了哪里，他……」她在一瞬間就想到了京城中的林雲青和林琮，想起這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或者說，他死了。」葉槭安撫林璃，「不要擔心，最起碼我得到的是死訊。」他說，「不過我猜測他沒那么容易死。」

「你是說他詐死？」林璃恍然，這當然比他成了辰國皇帝再和林雲青在一起的可行性大上很多。她重新靠在床頭，想了想道：「好吧，我不關心這些。」她說，半響又忍不住道：「不過我猜測，也許姑母果斷時間也會出意外？」

葉槭嘆息了一聲，摟著她躺下，「好好休息，好嗎？」

也就是說，葉槭也默認了這種可能。

林璃閉上眼睛，片刻之後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我明白了。」

又半年多後，正是初春萬物復蘇的時候，林璃收到了一封來自於京城的信。林雲青出城采集葯材的時候，意外跌落山崖——她的本命蠱也死了。

本命蠱算是巫蠱師的生命所系，以往還可以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而對於巫蠱師來說，只要本命蠱死了，人肯定是沒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不過，林雲青的本命蠱……林璃拿著那封信許久，薛芊在上面說已經安葬了林雲青，林琮傷心之余卻也振作起來，如今正在努力讀書。她讓林璃放心，不必特意再回來。

林璃倒是沒有想到林雲青會舍得留下林琮，然而仔細想想這樣卻是最為妥帖的辦法了。既不會讓林琮陷入危險，也不會讓他跟著吃苦。至於北辰翼和林雲青兩人究竟會了什么地方，她猜測這兩人不會在停留在周朝，或者是辰國了。

「哇……」一旁失去了關注的女嬰放聲哭了起來，把林璃的注意力全部拉了回去，她放下信抱起女兒，低聲喃喃著哄了她片刻，被叫做小葉子的女嬰這才停止了哭泣，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緊緊盯著林璃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