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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子 南葯 3627 字 2023-02-11

相國寺內,遠處依舊傳來鍾聲,那般洪亮,無塵大師並沒有走出那間院子,一直靜坐在殿內,手中捏著一串佛珠,冷冷地望著殿內正前方的那尊佛像,看著佛像平靜淡然的樣子,依舊是那副悲天憫人,他恨不得將那佛像打碎,實在是不願再繼續呆在這個地方。

可是他沒辦法,他現在還不能離開這里。

「真的讓他這輩子都關在這里,怎么可能!」無塵大師冷聲說了一句。

這座皇家國寺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座監牢,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落發出家,吃齋念佛,了此殘生。一切都是被逼的,他被逼關在在這牢房里這么多年,一直在想辦法離開,現在總算是讓他抓住了機會。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輕易放過,當初那些人怎么對他,他將全部送還回去!

無論那人究竟是誰。

他要是再被關在這個地方,他會發瘋,一直都在誦經念佛,和他悲天憫人的佛像相對而坐,他再也忍受不了,哪怕這件事的後果很可怕,他也要盡全力一搏。

鹿死誰手,還不可知。

「嘎吱」一聲,大殿的門卻是被人推開了,陽光瞬間便照亮整間大殿,兩旁的木架上的蠟燭散著燭光,隨風晃動,搖搖欲滅。

「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現在宴席應該已經開始。」黑袍僧人躬身對著無塵大師行了一禮,低聲說道。

無塵大師坐在蒲團上,背對著黑袍僧人,並未回頭,聽見這句話也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手中佛珠陡然轉動,身上透著一股煞氣,冷聲說道:「一切按計劃行事。」

「那個人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另有其人。想必你們心里都很清楚應該怎么做。」

黑袍僧人點了點頭,看著不算明亮的殿內,無塵大師端坐在前方,依舊那般平靜,想到此次的事,不禁有些緊張,低聲說道:「廟里一直有人盯著我們,想要躲過他們的眼睛,只怕沒那么容易。」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自有安排。」

無塵大師話音剛落,木架上的那一排蠟燭其中有幾支忽然滅了,無風自滅,倒顯得有幾分陰森可怖。

無塵大師將身前的一封信往旁邊一送,平靜地說道:「你拿過去吧,交給寧和,到時候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黑袍僧人連忙上前接過那封信,十分恭敬,接過信之後便貼身放好,也沒有再多言,徑直出了大殿,關上了門。

那一扇門關上,殿內顯得更暗了。

燭光明滅,暗影閃爍,幽暗的殿內一如既往,那么空曠,那般平靜,平靜之下卻是暗潮涌動,誰也不知將會發生什么,氣氛有些詭異。

無塵大師放下手中的念珠,起身走到佛像前,負手抬頭望著這尊大佛,眼神透出一絲嘲諷,面露不屑,冷笑道:「佛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這一次究竟會是誰入地獄,還真是好奇!

當初他便說過沈星源死了,這件事也沒那么簡單結束,不過是剛剛開始。

那個借《推背圖》對沈家的人是誰,他會找出來,可就算是找不出來也不要緊,等計劃達成,到時候那個人對他而言也就不重要了。

「菊花台?」

無塵大師輕聲念了這幾個字,面露笑意,話雖如此,他心里也著實有些好奇究竟誰和他一樣來自同一個地方,也不知道他究竟認不認識他,那個人又知不知道他的來歷。

「會是誰呢?」無塵大師低聲問了一句。

殿內安靜無聲,沒有人回答,只有那一尊佛像還平靜地與無塵大師對視,目光平靜淡然,大有度化天下人之勢。

幽暗的大殿,最後一支蠟燭也漸漸熄滅,整個完全被陰影籠罩下來,唯有大門處的縫隙隱隱透出幾縷光,十分黯淡。

靜悄悄的大殿,唯有無塵一人的低語。

······

左手作畫,這分明是故意如此,從一開始賦詩作畫想必就是為了引出這左手作畫。

齊慕陽很不安,當初他畫那一幅圖便是左手,寫的詩卻是右手,之前他為了對付沈星源,苦練了右手另一種筆跡,還有左手書法,那右手絕對很難看出,除非他真正顯露出來,絕對不會有人知曉。

至於左手作畫可沒那么簡單,畢竟他不是左撇子,左手繪畫本就十分困難,很難控制,繪畫本就是一氣呵成,整幅畫要是一處地方,一處暈染,一處點綴,便很難隨心,往往會不由自主地畫出來,越是想要強行控制,就越會給人看出破綻。

方少意疑惑地望著寧和大長公主,低聲問道:「你說她這又是為何?怎么看著都覺得奇怪,怎么突然又要左手作畫?」

就連方少意都看出事情沒那么簡單,寧和這番話很是古怪,齊慕陽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剛才寧和大長公主便問過他對那首曲子怎么看,現在又要左手作畫,這明顯便是為了找出當初傳沈家那些有關謀逆之人。

賀子章、方少意、蔣志雲······還有他,這似乎是故意在找那些曾經和沈家結過仇的人。

不過寧和她憑什么認定,傳那些話,畫那一幅圖的人便是在他們幾人中間,為何不會是其他人,畢竟不是全京城的人都進了大長公主府,參加這次的賞菊宴。

要是那個人並沒有出席,那可不就白費了寧和大長公主這一番心思?

齊慕陽心里不安,這寧和大長公主絕對不會做這無用之事,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會找他們這些人過來赴宴。

「齊慕陽,你可會左手作畫?」方少意問了一句。

齊慕陽不敢再多想,現在最重要的是要避過這一劫,左手作畫他究竟該怎么才能化解這一劫?

「倒是試過左手作畫。」

齊慕陽抿了抿嘴唇,低聲回了一句,轉而掃了幾眼涼亭之外的其他人,眉頭微皺,又轉身望著方少意,問道:「那你覺得大長公主這次的賞菊宴,究竟是為了什么?」

「曲子?左手作畫?」

方少意眼神一凝,低聲喃喃念了幾句,仔細想了想,看著望月台中的那些鮮艷的菊花,正聲說道:「只怕是為了找人。」

方少意猜出了寧和大長公主的意圖,在場的眾人哪個又是蠢人,或多或少也猜出這次的賞菊宴暗藏深意,這看似平靜的賞菊宴背後還不知有什么等著他們。

齊慕陽點了點頭,說道:「我看也是找人,就是不知道大長公主究竟要找何人,為何會花這么大功夫?」

「誰知道!」

齊慕陽臉上雖然帶著疑惑,可是心里卻緊張不安,想到剛才那首曲子,他本就不安,也不知道是誰作了那首曲子,寫了那首詞,那個人很可能和他來自同一個地方。

望月台里面的這些看著年輕俊美少年,一個個妖嬈風流,可那幾道凌厲的目光他卻是能很清楚地感覺到分明是有人盯著他。

這都是當初他和蘇上學到的,要不是練過武,聽蘇上說過一些,只怕他也不會察覺。

究竟是誰作那首曲子?

《推背圖》和那個人有沒有關系?

齊慕陽腦子里不停地閃現這些念頭,望了一眼握著毛筆的左手,長袖微微擺動,只要他略微露出一角,絕對會被那人看透,那么他現在要怎么辦才好。

左手,左手!

這個時候,齊慕陽絕對不敢做什么突兀的事,畢竟還有人盯著他,一直死死盯著他,那目光讓他渾身發冷,很是緊張。

緊張?

齊慕陽心頭一跳,不行,他絕對不能緊張,只要緊張,待會落筆他的手就會發抖,左手不比右手,他不能很好地控制。

他現在必須要冷靜,只有冷靜,才能平安無事。

當初他畫那幅圖,寫那幾句話的時候,便動了一番心思,左手畫圖,右手寫字,他們肯定猜不到他會用兩只手分開來作畫,寫字。

現在只要他沉下心來,絕對不要和當初畫那幅圖一樣,也不能和當初畫圖。

齊慕陽右手微微一動,撩起左手的袖口,擔心長袖沾染上墨汁,眼神一凝,低垂著頭,忍著痛楚,耐心用左手畫著那支菊花。

花瓣、嫩葉、花蕊······

齊慕陽扯了扯嘴角,額頭上都不禁出了汗,費了好大功夫才將剛才畫的那幅圖臨摹出來,只能說是臨摹,畢竟是左手,兩相對比,的確不是右手所能比的。

方少意也只是嘗試了一下左手作畫,看著紙上那胡亂幾筆,只覺得十分難看,恨不得直接扔掉,轉頭一看齊慕陽所畫,眼神一亮,驚訝地說道:「你左手居然也如此厲害!」

厲害?

齊慕陽擦了擦頭上的汗水,苦笑著說道:「你就別說這話了。」

就算寧和大長公主讓他們左手繪畫沒那么簡單,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當初他畫那幅圖是左手還是右手,再說現在他左手畫的這一副圖絕對和當初所畫不一樣。

齊慕陽揉了揉自己的左手,又望了一眼其他人似乎也已經擱筆完成了左手繪畫,眉頭微皺,低聲說道:「大長公主想要找人,那你說聖上呢?」

「聖上他又怎么看,聖上總不可能看著大長公主為了找人,特意折騰一番。」

方少意聽見齊慕陽這話,望了一眼望月台里那些男寵戲子,面色有些凝重,沉聲說道:「說不定便是聖上讓大長公主找那個人,要不然聖上又怎么會特意來看這次的賞菊宴。」

望月台湖水中波光盪漾,船中菊花隨風微微擺動,倒是另有一番風味,院中菊花香四溢,醉人迷離。

齊慕陽看著這滿院景色,並沒有心情去欣賞,忽一轉頭看見望月台院子門口似乎有人走了過來,站在最前方的人居然會是——沈麒!

沈麒!

齊慕陽驚訝地望著沈麒,耳邊沈麒的話頓時炸響,他可還清楚地記得當初沈麒說的那句話,他手中有證據,究竟是什么證據?

現在沈麒過來是為了什么,難不成是想要把那證據交給寧和大長公主,交給聖上?

「咦,他怎么也來了?難道大長公主也給他送了帖子?」

方少意也看見了走過來的沈麒,略有些驚訝,他自然是認識這位沈家二爺,當初在京城可還是惡名遠揚,現在沈星源已經死了,沈家垮了,這沈麒怎么會來寧和大長公主府上。

不單單是方少意驚訝,其他人也都有些不解,他們可是清楚沈家之前的事,怎么這會子居然會有沈家人過來,究竟是為了什么事?

沈麒自然看見了齊慕陽等人的驚訝,眼神中透著一股冷意,嘴角一勾,徑直走到寧和大長公主跟前,行了一禮,轉身望著在場眾人,最後目光卻是落在齊慕陽身上,嘴唇微動,無聲說了幾個字。

你死定了!

齊慕陽看出了沈麒究竟說的什么話,心里沒底,嘴角卻微微上翹,點頭致意,算是給沈麒打了一聲招呼。

沈麒一怔,倒沒想到齊慕陽在這個時候居然還如此平靜,笑著和他點頭,難道他沒看出剛才他說的究竟是什么話,不記得當初在齊府他曾經說過什么話?

因為沈麒的突然出現,院子里一時間安靜了下來,唯有花香還在浮涌,靜靜地在院子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