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小臣既能還父王一個養育之恩,那就不算不忠不孝(1 / 2)

凡十二 2720 字 2023-02-11

身為北越國皇上,又與易嬴打過那么多次交道,圖韞早知道易嬴有多老奸巨猾,也不奇怪他會幫圖稚辯護。

可即便如此,圖韞還是沒想到圖稚的回答竟這么出人意料。

因為不說見多識廣,身為北越國皇上,圖韞又怎會看不出哪些人在對自己說真話,哪些人在對自己說假話。只是說真亦假來假亦真,假亦真來真亦假,圖韞需要的並不是事情的真相,而是利益的取舍,這才會對各種真真假假的話語視若無睹。

可即便如此,圖韞還是沒想到圖稚竟能這么干脆說出砍了浚王圖浪的話語。

因為由圖稚毫不猶豫的雙眼中,圖韞就知道她已不是第一次面對這問題,至少已不是第一次考慮這事情。

但身為浚王府小郡主,誰又敢去問圖稚會不會干掉浚王圖浪?

所以這肯定是圖稚自己的考慮,不是什么習慣成自然的回答。

而這雖然的確是種大逆不道,但卻不是圖韞不能接受的大逆不道。畢竟不說皇室宗親中父子相殘的事情屢見不鮮,如果浚王圖浪能死在自己女兒手中,這也足以讓圖韞興奮。

不過,同樣話語卻令太子圖煬相當震驚。

因為在知道圖稚乃是浚王圖浪的小女兒後,想想為讓自己登上皇位,朝廷居然要讓浚王圖浪出境立國,圖煬對浚王圖浪的怨念就絲毫不比對育王圖濠的怨念小。

所以在聽圖稚說能為了易嬴砍了浚王圖浪時,圖煬心中就感到一陣不可置信,更難以接受她這種毫不掩飾的弒父行為。

畢竟圖煬入宮時間還短,所知道的父子相殘、兄弟相殘都是從易嬴的故事中得來。

因此在北越國皇上圖韞聽得心中大爽時,圖煬就一臉冷冷的說道:「……砍了他?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嗎?他可是你父王?固然本宮不是不知道易少師的卓識之處,但你卻說要為了易少師砍了自己父王,你也未免太泯滅親情了吧」

「泯滅親情?你這小子……」

沒想到圖煬敢說自己泯滅親情,圖稚就想狠狠啐上一句。

但隨著耳中傳來一陣細語,圖稚就臉上一憋,極不情願地說道:「太子殿下,小臣不才,但不知小臣可否請問太子殿下一句,太子殿下又能選擇自己的父母嗎?或者說,太子殿下如果能選擇自己的父母,又甘願如此曲折地成為太子嗎?」

如此曲折地成為太子?

雖然圖稚並沒將圖煬繼續稱呼為「你這小子」,但隨著圖稚暗藏機鋒的話語,圖煬的雙眼就立即冰凝下來。

而沒想到圖稚看似一副不拘小節樣子卻也能說出類似朝堂大臣間的相互譏諷之話,即便這話可能會讓圖煬不愛聽,北越國皇上圖韞卻也想聽聽再說了。

畢竟這不僅對圖煬是一種歷練,他也想看看圖稚又能說些什么。

當然,同樣知道現在是需要自己表現的時候,圖煬也不會期待,更不可能期待別人幫自己回答,立即滿臉寒霜道:「……狂妄難道身為人女,你還想選擇自己的父母不成。」

「哼到底是誰狂妄。」

但仿佛有了什么依仗一樣,圖稚卻也毫不退縮道:「不管太子殿下承不承認,任何一個人都無法為自己選擇父母。所以父母照顧孩子或許只能說是一種責任,但卻不能自以為有了父母之恩就可對子女為所欲為。」

「而在子女承擔了基本的反哺之責後,一個沒有自我思想的子女又怎可能比得上一個有獨立人格的子女。那只是傀儡,父母的傀儡。」

傀儡?父母的傀儡?

聽到圖稚話語,圖煬心中就狂跳了一下。

這不是說太子圖煬對此有什么感悟,而是在成為皇上前,哪個皇子又不是皇上的傀儡?

身為皇子,他們或許可在其他人面前爭奪,或許可去與其他人爭奪,但卻絕對不可以不聽皇上的話。除非他們想通過弒父登上皇位,否則任何皇子都絕對是皇上、是父母的傀儡。

而在太子圖煬被自己嚇住時,圖稚當然還沒有說完。

冷眼瞧了一下太子圖煬,圖稚就繼續說道:「如果太子殿下想問小臣打算如何砍了自己父王,那小臣可以明著告訴太子殿下,小臣可以先砍了自己父王的雙手雙腳,讓其不能肆意惡言惡行後,再用自己的一生去供養父王天年,以承子女的責任。」

「畢竟父王若是想誤了小臣,那與小臣也就只有一個養育之恩。小臣既能還父王一個養育之恩,那就不算不忠不孝。」

「但父王若是想替小臣做什么小臣不願做的事,小臣可不會做個自甘墮落的傀儡。」

小臣既然能還父王一個養育之恩,那就不算不忠不孝?

隨著圖稚一番話語,雖然事情與他人無關,但包括易嬴在內,眾人全都在心中驚嘆不已。

因為,不說什么皇上、父王,身為父母,又有誰沒強迫孩子做過他們不願意做的事。

但子女如果只視父母的養育之恩為一種「養育之恩」,只以反哺父母來作為對這種「養育之恩」的報答而不願接受其他強迫,那不說這種理由存不存在,至少很難否認其合理性。

畢竟父母為什么養育子女?那不過就是一種為人父母的責任而已。

不然父母生育子女卻不願養育,或者說養育子女只將他們當成一種獲益的工具,這種父母又有什么資格成為父母。

當然,父母如果不強迫子女去做不願做的事就絕不會牽扯上這矛盾。

不過易嬴也清楚,這樣的大道理絕對不是圖稚可以想出來的,想必更多都是天英門教導弟子的規矩。

難怪天英門對底下弟子的行為如此放縱。

「哼你還說什么傀儡」

而聽了圖稚話語,不管心中有什么想法,圖煬也不可能在北越國皇上圖韞面前對圖稚認輸,繼續呵斥道:「即便你父王做了什么讓你不滿的事,難道你就不能等到你父王歸天後再去伸張自己的想法嗎?畢竟父母總會走在孩子前面的……」

「父母總會走在孩子前面?」

圖稚卻略帶嘲弄道:「不說太子殿下這話本身就是最大的笑話,因為小臣如果在這里動手殺了太子,太子又能走在皇上後面嗎?又即便是如此,誰又能保證父母對子女的權限超越了一次,又不會繼續妄想超越子女的權限第二次?」

「或者說,這種超越權限的影響究竟有多大,有多深?父母又從何能保證?」

「就例如皇上身死一定會有人殉葬一樣,假如易少師身死,太子殿下又能保證不會有人自願殉葬嗎?所以當小臣父王想要加害易少師時,小臣用砍了父王的方式來阻止,最多就是父王一人受累而已,卻可以挽救無數原本要去為易少師殉葬的人性命。」

「以此而論,誰又敢說小臣的不是。」

不是說不屑,說到最後,圖稚就有些趾高氣揚道:「除非太子殿下想說小臣的父王也可對易少師做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然將一切寄托在父母仁慈上的子女,根本就沒有進行自我思考的資格,也沒有在這世上呼吸的資格。」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沒想到圖稚竟將這話用在了這種關鍵地方,圖煬立即無法回答了。

因為,圖煬會指責圖稚,最初也只是為了貶低浚王圖浪與圖稚的父女關系而已。可隨著圖稚的一番肆意妄為,事情居然會被牽扯到浚王圖浪有沒有資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地步,圖煬就不能輕易說話了。

畢竟什么人才能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首先就必須是一個「君」才行。

但太子圖煬又怎會願意浚王圖浪成為一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