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舅舅金連榮說：「我們也不清楚。老媽眼睛不好了，她也一直都不跟我們說。直到這次摔斷了腿，才說自己眼睛看不見了。」金蓮娣聽了眼中頓時就溢出淚水來了，有些責怪自己的弟弟：「連榮，你也太不關心媽媽了。」金連榮辯解道：「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一天到晚在打工，今天也是請假在家的，翠月和老媽關系又不好，如果老媽不說，我們真的很難發現。」

翠月就是三舅舅的老婆，也是韓峰的舅媽。外婆和翠月之間婆媳關系不睦，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老人眼睛有沒有問題，都不知道，作為子女實在是沒有做好啊。但是，韓峰也知道，現在底層人，被生活所迫，想要如何照顧好老人，也是力不從心。這幾年來，空巢老人在城市里都是很普遍的現象，更別說是在鄉鎮、在農村了。責怪是起不到作用的。韓峰就說：「媽媽，我們還是進去先看看外婆吧。」

一同進入了屋里，在底樓一間狹小陰暗的房間里，韓峰見到了癱在床上的外婆。老人面色蒼白，一身看上去已經穿了好幾年的衣服。韓峰小的時候，每年暑假都會來外婆家玩一玩，但是近幾年舅舅們的經濟狀況日漸不支，也沒地方住，韓峰就來得少了，有時候母親會借外婆去一趟寧州玩玩，但是這兩年外婆都拒絕了。韓峰印象當中，上次見外婆的時候，她穿的就是這套舊衣服。韓峰的心頭不由一酸。老人家看來真的是沒人照顧，韓峰暗問，生兒育女到底是為了什么？

老媽撲到了外婆的床前，問外婆為什么不早點說她的眼病。外婆說兒子、媳婦他們都很忙，不想給他們添亂。

原來，在大半年前，外婆的眼病就已經發了，她卻一直瞞著，平時就盡量減少外出。起初還是模模糊糊地能夠看見路，後來就變得影影綽綽，最近才幾乎看不見了。昨天早上，完全看不見，出去是摸著牆，摔倒了，還是周曉開車經過發現了，送到了鎮上醫院，然後才通知了三舅舅，否則後果可能更加不堪設想。

周曉是鎮上的年輕人，跟韓峰的年紀差不多。以前，曾是韓峰的玩伴。沒有想到，今天是周曉救了外婆。韓峰想著，等這里的事情安排妥當，要謝一謝周曉。

韓峰問他三舅舅，既然昨天已經送到了醫院，怎么這么快就出院了？韓峰的三舅舅支支吾吾，不好回答。外婆以低得聽不清的聲音說：「我的腿斷了……醫生說……如果要治療……就……就要上鋼板……我不想受這樣的苦……反正眼睛也瞎了……腿好了也沒用……」聽外婆這么說，韓峰母親的眼淚就撲簌撲簌地掉下來。

韓峰也聽出來了，外婆之所以這么說，無非是想要替家里省錢。三舅舅和舅媽兩人的工資加起來，也就兩三千。腿部一個手術要幾萬，再看好眼病恐怕又要幾萬，這是舅舅和舅媽幾年的工資！因病致貧的事情，在小鄉小鎮是太普遍了。就算外婆自己想要看，舅媽恐怕也不會同意，所以老人索性自己說不想看了。

這個時候，韓峰再次體味到了錢的重要。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越是底層人，錢就越重要。錢就是他們的命。

韓峰再看向了母親金蓮娣，她的臉上垂著淚。金蓮娣心里是非常想把母親接去寧州，給她看病的，但是她朝韓家國看了一眼，韓家國沒有給她回應，而是把眼睛移到了別處。盡管住在寧州，但是韓家國和金蓮娣的生活水平還是在溫飽的邊緣，如果將老人接過去，看病加贍養，沒有十萬塊錢下不來，韓家國從哪里來這么多的錢？為此，韓家國也就只能轉過頭去了。

韓峰的心里卻已經打定了主意，外婆小時候對自己很是疼愛，把他背著背上在小鎮子和周邊的農村里走來走去，給韓峰的童年留下了溫馨和野趣。如今外婆到了這般可憐的地步，也是自己盡盡孝心的時候了。韓峰就對三舅舅說：「舅舅，外婆這病必須得看。」三舅舅的眉頭都皺了起來，很是為難的樣子：「你是說看腿病，還是看眼病啊？」韓峰說：「當然是腿病和眼病一起看。」三舅舅就不說話了，回答不出來。

韓峰就說：「舅舅，你放心。錢不用你出。只要你答應一個事就行。」聽說錢不用自己出，三舅舅的眼睛都瞪大了，看著韓峰：「我不出錢，那誰出錢？」韓家國和金蓮娣都驚訝地看向了韓峰。韓峰說：「反正不是你出，也不是我爸媽出。我只要你答應，從今往後外婆交給我們來贍養。如果你答應的話，我馬上去聯系寧州的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