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敘是個老練的聊天伙伴，沒幾句話就將呂璇的思緒扯到另外一個話題上——羽族的存在問題。

「一個人是不是存在並不在於他是不是有一系列的出生到死亡的證明，而是他是不是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了他的痕跡。」作為一個有著撰寫文史類暢銷書經歷的高級參謀，馮敘扔出這樣一句話。

這句話並不契合呂璇心里的惶惑，卻能填補羽族成員們的內心的缺失。從出生開始就不斷和羽族在打交道的呂璇從來沒有把羽族當作過機器人之類的東西，而是將他們當作自己的良師益友，當作自己可以真正信賴的人，某些時候，呂璇信任他們遠遠超過信任某些人。但是，這個世界上，懷有偏見的人還是多啊。雖然作為家政服務的雪族已經逐漸滲入到了普通人的生活里去，不僅僅是生產成本和市場價格的問題，更為重要的是隨著長期穩定運行，合理的智能等級設定，已經讓最早一批開始使用雪族的人里有不少在心里將雪族擺在了更為重要的位置上。那些在雪族的護衛下成長起來的孩子，更是對忠實而永遠不發脾氣的雪族有著更深的感情。但是，這畢竟不是主流。對於人工創造出來的任何類生命形式的排斥和詛咒，才是主流。呂璇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這一生，還要加上呂蒔，加上剛剛出生的弟弟妹妹，恐怕最大的任務就是讓這個世界能夠逐漸接受羽族，接受他們作為一種特殊的生命形式的存在。

馮敘的話，對於羽族自己來說，的確是一種鼓舞。羽族的確已經在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了。這一次安全局非常放心地將鄭時文當作一個優秀特工放了出去單獨執行任務就是一個例子。至少在已經習慣了羽族的存在的中國，羽族留下的業績和他們獲得的認可是相當足夠的。剩下的，則是更艱巨的事業——將這種認可逐漸推廣開來。

「相比於羽族，基因人還是更可怕一點……」仔細考慮了一下之後，呂璇這樣說。

「那就簡單啊，想辦法弄點事情出來，在差的和更差的處境中間，大家會作出選擇的。」馮敘毫不猶豫地建議，看著馮敘眼里狡猾和惡作劇的光芒，呂璇很難想想這是一個有著近30年軍齡的大校。

馮敘想到的，實際上正是呂振羽，陳寧，陳昌儒以及數字圖騰研究中心羽族項目組所有人苦思冥想出來的路數。雖然一樣要歷經很長時間才能看到效果，但至少要比完全沒有頭緒好很多。有一個說法叫做：要使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誰也沒把握讓美國人瘋狂起來，尤其是他們能夠將基因人項目和人工智能項目埋在51區那么久，在國際上作出一副苦苦追趕數字圖騰腳步的態勢10多年，能夠這樣卧薪嘗膽，美國方面必然對這方面的研究有著相當完整的控制計劃。雖然理查德.戴克是這樣的控制里面的不穩定因素，但就現在來說，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想要了解他的勢力究竟埋得多深，涉及多廣，也不是那么容易。

於是，攛掇日本人當這個出頭鳥就成為了可以使用的手段。日本和中國的關系歷來都很微妙。中國近年來的崛起讓日本右翼渾身不舒服，即使是日本政界左翼人士，真正將中國崛起當作好事的也不會有多少人。一方面通過情報和其他途徑誘惑日本，一方面通過政治，經濟，技術手段施加壓力，將日本逼到瘋狂的邊緣，倒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就在大家的算計中，這個世界不知不覺暗流涌動了起來。

日本自衛隊作戰指揮中心本部大廈的地下室里，在全日本最機密的會議室里，一幫高官正在聽森山千里講述從葉山玄那里得來的消息和情報部門關於這些消息的可靠程度的初步判斷。森山千里很滿意情報部門的工作效率，更滿意的，則是通過這次會議，他的名字將被日本政界軍界的一幫大佬級人物記住，從此，他就不再是一個小人物了。報告的內容是觸目驚心的，壓抑的氣氛里，有人焦慮得一杯連著一杯喝水，也有人憤怒地磨著牙齒，森山千里能很明白地看到各種各樣的念頭在大家心里形成。

「我們現在的技術水平要趕上美國現在的水平，或者是有其他渠道達到同等級的效果，需要多少時間。」代表最終boss出席會議的全日本級別最高的秘書本多因行問道。

「初步判斷，需要至少10年。」森山千里面對本多因行說。

本多因行沉默了一下，說：「散會吧。我回去報告一下情況，明天晚上同一時間還在這里開會。」

在南美的雨林深處，一個毒梟的訓練營地里，彪悍的亡命徒中間出現了一個形象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人，一個纖細漂亮的男子。這個叫做凱奧斯.略薩的人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些特殊性取向的人物，想象他會不會是某位大人物的禁臠。只是，當有人觸及到他冰冷的，沒有一絲感情的眼睛，這些想法就會立刻被驅除。觸及到這樣的眼神的一剎那，除了恐懼，不會有別的想法。

凱奧斯.略薩提著一個文件袋走進了房間。面對著掌握著讓人驚懼的財富的全世界最大的毒梟潘薩羅尼，說道：「教授給我傳來了指令。他同意你投資我們的計劃。」

潘薩羅尼撣掉了煙灰，說：「教授的計劃真是的，總算肯收我的錢了。以後合作愉快吧。5分鍾以後錢到帳。」

已經回到紐約的任盈盈正在睡覺，忽然聽到放在床頭的pda發出了一陣特殊的鳴叫聲。她很不情願地揉著眼睛坐了起來。20秒後，她的精神就完全恢復了。她滿臉都是滿足的微笑，仿佛得到了最好玩的玩具的孩子。

pda屏幕上顯示著這樣一個郵件的內容：放槍手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