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鮨魚生1(1 / 2)

妖怪食肆 三無齋主人 2473 字 2023-02-14

今年的中秋八月正巧與三年一次的秋闈大比撞在一起。汴京城的大街小巷,便忽然多出了些操各地口音,背著竹箱子帶個書童千里迢迢赴京趕考的書生。

因為這個緣故,近來有味齋便日日賓客盈門,且多是些吟風弄月、高談闊論的秀才公子。

這幾天坊間最熱的話題就是瘋了的羅二少。據說他那日瘋了後就大喊大叫,說些誰也聽不懂的胡話,大喊一個叫做「素修」的人名。又對著家仆大嚷道:「不是李氏,不是李氏」。偏他瘋了後力氣極大,那些家仆都拉不住他,被他沖到了街上,集芳閣的楊老板退的慢了些,還被他抓住了手表白:「素修,我不是故意不記得你的……」

羅老爺見鬧得不像話,趕忙派幾個健壯的仆人把他拖回了家。他也是瘋的厲害,最後還掙扎著大喊李氏給他下毒,要休了李氏。

在座的食客里面就有親眼見到羅二發瘋的,把當時的場景描述的活靈活現。說是這羅二少他原先愛的是那個素修,結果不知怎么回事,吃了一種叫移情草的花,結果就把對這素修「姑娘」的情愛移到了李家表妹身上。

在座的就有人問什么是移情草。店里眾人一時議論紛紛。

靠窗的位置坐了一個跑江湖雜耍賣藝的老頭,還帶著一個小孫兒和一只小猴子。那小娃娃聽了店里食客的議論,就問:「爺爺,他們說的移情草是萆荔花嗎?」

那老頭子就笑呵呵的說:「是啊,上次不是給你講過嗎?傳說西山中的石頭上就生有這種草,五百年開一次花,花可移情。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去山上亂摘花了,小心吃掉後就記不得爺爺咯~」

誰知旁邊坐了個來趕考的書生,自負才高,看不上這些跑江湖賣藝的。聽了祖孫兩個人話,很是不屑:「哼,鄉野怪談,不知所雲!」

他旁邊圍坐著一群書生,里邊也有些博聞強識的,有個穿青色衣裳的書生就道:「誒,何兄此言差也。雖是鄉野怪談,未必就一點根據沒有。」

他轉過頭對著那老藝人行禮道:「老人家,在下也曾經讀過《山海經》,記得里面只記載說這萆荔草狀如烏韭,生於石上,食之可治心痛,並不曾說過萆荔花也有這樣神奇的功效。」

他雖然語氣神情都是探討的樣子,何生卻覺得被下了面子,冷哼道:「一派胡言,世上哪里有什么移情花?不讀聖賢書,日日沉迷些奇巧之物,難怪趙兄考到如今,還是一身白衣了!」

趙生想來是常常被他奚落,聽了此話,就露出些羞愧的樣子,不再多言。

可是趙生讓著他,那雜耍的藝人卻不吃他這套,見著自己養的猴子對著送上來的一只南爐鴨吱吱地叫,就對著猴子罵道:「畜生,你不能吃這個,就以為別人都該和你一樣嗎?對沒見過的東西吱哇亂叫,以為自己沒吃過沒見過的都是錯的,實在可笑啊可笑。」

這番話頗有些刁鑽,把那姓何的讀書人氣的臉色通紅。

店里的食客見氣氛有些僵,就都不談這個話題,紛紛改說些別的趣事。

廚間的四郎也聽到了這番爭吵,就有些奇怪的問趴窗戶外邊一邊聞著煙火氣,一邊曬太陽的饕餮:「世上真有移情花嗎?」

正巧被一旁蹲著清洗蓮藕的小花妖阿措聽到了:「這個我知道。小華山上就長的有這種草,看上去像韭菜,葉片吃了可以治心痛,開出來的白色小花可以移情。不過,萆荔很少開花,我以前本來有一株快要開花的,後來送給了別人。」

四郎原以為羅寒瘋了乃是楊時臣所為,看來真相並非如此簡單了。

想一想也是,就算楊時臣在胭脂中加入大量的粉錫、朱砂、水銀等劇毒物,再用這種胭脂把藕粒染紅做成石榴粉,但是這也才吃了幾次?如此明顯的效果,恐怕就是楊時臣自己也覺得驚訝。

於是四郎問阿措:「吃了移情花就會發瘋嗎?」

阿措搖搖頭,有些猶豫的說:「沒見過瘋掉的。不過也說不准哦,畢竟妖怪和人類是不同的。」

四郎又問:「那什么東西可以解除移情花的葯效呢?」

阿措聽了又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於是四郎默默把頭轉向那邊趴著曬太陽的饕餮殿下。饕餮以人間欲望為食,有味齋無疑就是各種欲望匯集的地方,尤其這幾日有許多讀書人涌進來,給他的食譜添了許多新養分。

因陶二哥喜歡變回原形蹲窗台上緊迫盯人,前幾日廚房動工的時候,四郎就特意加寬了廚房的窗台,還鋪了一塊波斯那邊來的五彩雲錦織毯,又在上面墊了張寬大的虎皮。陶二哥這幾日便總忍不住以一種君臨天下的姿態趴上面享受秋日溫暖的陽光。

此時陶二哥又趴上邊去了,神態模樣都像頭吃飽了的大老虎,十分掉價。四郎就過去戳戳曬太陽曬的毫無形象的饕餮大人。不動,再戳戳。

旁邊被好奇寶寶打擾了午後小憩的二哥不得不抬頭:「本來羅寒吃了移情花,再吃一朵就能夠移回來。但他受到毒素和外力的干擾,自己矯正了錯亂的記憶,結果就得了瘋病。這種症狀只有載於《北山經》的一種魚肉可以醫治。」

四郎其實也不是為了要一個答案。這熊孩子根本是恃寵而驕,得寸進尺的典范,就是想要趁著那個腹黑男還沒出來的時候,多欺負一下忠犬陶二哥罷了。-_-!

而陶二哥雖然表面是個冰山般的嚴肅男人,其實總是面癱著臉縱容他的小動作。

此時四郎得了答案,就在心里琢磨:當初楊時臣要虐渣男,現在看來羅二實在冤枉,也不知他後不後悔把人搗鼓瘋了?

這念頭不過想想,阿措把洗好的白生生的蓮藕遞過來後,他就專心致志的往切開的藕節里頭灌糯米。一邊填,一邊還用筷子伸進去把米捅結實。

楊時臣是否後悔不得而知,此時前面卻有一個正在後悔的人。

書生那一桌一個年輕人一直不停的要酒喝,剛才食客間的爭執也好,同伴間的不諧也好,似乎都恍若不聞。

旁邊有同鄉見他不停喝悶酒,就勸道:「柳兄,天涯何處無芳草,不過是一個侍女,死了也就死了吧。如今那瘋了的羅二少爺叫嚷著要休妻,可見是惡人有惡報。」柳生壓根不理他,繼續喝酒。他本是個翩翩佳公子,這時候胡子拉碴的,就像憑空老了十歲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