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鮨魚生2(2 / 2)

妖怪食肆 三無齋主人 2328 字 2023-02-14

胡恪雖然是只千年老狐狸,心思卻很簡單,聽了這兩個的故事倒比四郎還激動,說什么「難得有情人」之類的話。

兩個人說會話,阿措就回來了,她對著四郎搖搖頭:「我去找過楊老板了,集芳閣的伙計說他今天很早就出門去了。我等了一會,見他沒回,只得先回來。」

四郎看她奄奄的,不復平日活潑愛笑的樣子,反而安慰她一番,就和胡恪一起去了羅家。

到了羅家一看,羅老爺正在大發雷霆,要把那個取食盒的仆人拖下去打死。

羅家家資巨富,宅院自然也是雕梁畫棟、極為精巧的,院子里有山有水,那個仆人從前院走到羅二少爺養病的聽松院,就要經過一座石橋,誰知道他居然走路不長眼睛,沖撞了從橋上迎面而來的大少爺,這樣就算了,居然還把羅二少爺治療瘋病的奇葯掉下了湖。

羅老爺心里也懷疑這事是自己那個蠢材大兒子故意做的。可是自己的兒子一個天生傻一個後來瘋,手心手背都是肉,沒辦法,只能拿倒霉的仆人撒氣,拖下去就是一頓好打。

正打著,就有家人來報說那位胡神醫又來了。

羅老爺大喜過望,趕忙迎了出去。羅大少撇撇嘴也跟了出去。

見了胡恪,羅老爺親自接過他手中的食盒,一邊引他們進聽松院,一邊小心翼翼的問:「自從吃了胡先生的葯,寒兒就一直昏睡不醒。這里邊又來了一個神醫,乃是寒兒的好友楊老板花重金請來的。我當然只相信胡先生的手藝。但是到底是楊老板的一番心意。」說著還抓緊了手中的救命葯,生怕胡恪不高興有人跟他搶病人,一生氣拿回去。

一邊又八面玲瓏的招呼四郎:「原來有味齋的胡老板和胡先生是兄弟,難怪難怪~」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難怪什么,還是說他做慣了商人,說話就是這樣油滑。

四郎對他拱拱手:「羅老爺不必客氣。治病要緊。」

這邊羅大少卻不理胡恪,反倒見了四郎很是熱情,對他說自家表妹是雙身子,這幾日受了驚,口味頗為挑剔,勞煩胡老板多多費心雲雲,又詳細的把自家表妹的喜好一一說給四郎聽。

看他這幅體貼關懷的勁頭,四郎心下也是好笑:不知道的還以為李氏是羅大少爺的妻子呢。

李氏自從羅二瘋了後,就搬出了聽松院,暫時和大夫人住在一起。四郎是個男人,自然不能去女眷的院子,就被安排在聽松院自帶的小廚房做菜,再由仆人給那邊端過去。

四郎正在小廚房給那位李氏做她派人過來傳的糖醋茄和伴鴨掌,剛把白煮的鴨掌去骨撕碎,楊時臣也端了個葯罐子進來。他今日沒有上粉,皮膚有些發青,兩只眼睛深深的凹了進去,顯然很多天沒有好好睡覺的樣子。但是,這種疲倦里頭又帶了種莫名的歡喜,比上次見面時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反而好些。

這時他見了四郎,就對他點點頭。

四郎看他蹲下來熬葯,點不著爐子反倒被嗆的不停咳嗽,就過去搭把手:「這種事怎么也要你這個客人親自做,二少爺的仆人呢?」

楊時臣一邊咳嗽一邊道:「看羅老爺走了,仆人哪里還理會這么個瘋了的庶子?再說他們熬的葯,我也信不過。」

四郎看看他,就問:「做那道用胭脂染色的石榴粉,你後悔嗎?」

楊時臣手頓了頓,反問四郎:「聽說羅寒是吃了移情花才那么對我,世上真有這種花嗎?」

四郎把阿措那段烏龍的報恩故事講給了楊時臣聽。末了又說:「想來那位李姑娘就是如今的二少奶奶了。」

楊時臣聽了後就冷笑道:「原來如此。想不到世上真有這樣神奇的葯草,居然能夠慢慢讓人把對一個人的感情換到另一個人身上。怪不得羅二成婚後,還若無其事的來集芳閣,把我當個普通朋友看待,表現極為自然。當時我縱然懷疑他另有所圖,卻絕對想不到他是把對我和對他表妹的感情交換了過來。」

四郎一邊和他說話,一邊手上不停。用筍衣、木耳、芥末、鹽、醋和著去骨鴨掌冷拌,末了再撒上一道麻油。這伴鴨掌就做好了。

楊時臣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他做菜,忽然對他說:「四郎,你雖然不是普通人,但也別來趟羅府的渾水才好。」

見四郎頗為疑惑的看著他,楊時臣故意把聲音壓得極低的說:「聽說不久前,羅家那位不學無術的大少爺經人牽線購入了一批香粉,擦臉的胡粉比我家做的還要香白,塗唇的口脂也十分鮮艷持久。因為量極大,他又疼愛表妹,那位羅二奶奶還把這種胡粉用來擦身體呢。」

四郎聽得倒抽一口涼氣。如果李氏一直這么用這批特制的胡粉和口脂,難怪羅二發作的這么快,而且,這么一來恐怕李氏的胎也是保不住的,就問他:「難道這位二少奶奶懷孕後依然日日盛妝?」當時的人也隱隱約約知道懷孕時不能擦粉的道理,只有那些為了邀寵的小妾,才會這樣不顧身體。

楊時臣輕蔑的笑了笑:「正是羅寒病了,她才要日日盛妝,這宅子里自然有不少懂得欣賞的人。」

四郎若有所思:「怪道她懷相不好,還不思飲食,頻頻夜驚。」

楊時臣可能在羅家後院安了些探子,這時便有些幸災樂禍:「哈哈,頻頻夜驚?我看是平生壞事做多了才這么害怕鬼敲門吧?」說著,壓低聲音,頗有些詭譎的對四郎道:「聽說這幾日李氏總說有個女鬼從後院的井里爬出來纏著她,又暗地請了好幾批道士去江城老宅超度亡魂。」

聽松閣極為安靜,而且這間小廚房有些背陰,此時正是傍晚逢魔時刻,太陽西斜,光線暗淡的在地上投下許多古古怪怪的影子。一時風吹樹搖,滿院沉寂,唯有柴火不時噼啪一聲,爆出幾點火花。四郎雖然知道羅家應該並沒有一個叫石榴的女鬼作怪,此時也不由得起了些雞皮疙瘩,後悔沒有帶上凶神惡煞遇險必備的陶二哥。忙不再搭話,低頭專心做菜。

一會楊時臣親自煎好了葯,就繼續回去照看昏睡的羅寒。

四郎看著這位楊老板瘦長的身影,不由得肅然起敬。想來若不是羅二少瘋了後道出實情,這位目中含愁、顧盼多情的楊老板真能把辜負了他的人一一治死。

想想這些仿佛生了七個心竅的人,再想想家里那群呆貨妖怪,四郎不禁嘆氣。

妖怪中間也有吃人挖心的,可是比起這種粗暴直接的惡行,凡人中間的勾心斗角,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頭吧?鬼怪也有披著人皮來害人的,可是人類何嘗不是披著各式各樣的皮在自相殘害?奇怪的是,每個人又都能為這種互相傷害找到一個合情合理的緣由,每個人都有不得已,每個人都有無奈,似乎誰也不無辜,可是卻誰都有無辜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