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拔絲蛹1(1 / 2)

妖怪食肆 三無齋主人 3495 字 2023-02-14

四下里安靜極了,然而萬籟有聲,河水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回響。四郎沉靜的看著河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帶著胡恪剛回有味齋。他已經知道小水失蹤的事情了,走過來把四郎裹進自己的披風里:「江邊風大,吹久了你又頭疼,回去吧。」

四郎累了一天,現在才總算是找到了依靠。吹冷風自虐玩一下就好,久了遭罪的還是自己。所以四郎也不扭捏磨嘰,立馬變回一只白狐狸,嗖的一聲鑽進了殿下懷里。

做人的時候,四郎自覺自己是個男人,應該沉著冷靜,可是現在都變成一只幼小的狐狸了,四郎便再也忍不住,傷心的蜷縮進殿下的衣襟。

[我真是沒用,爹沒有找到,現在連兒子都丟了]qaq

殿下抱著特別老實安靜的小狐狸進了有味齋,坐在後院的西府海棠樹下。略略掃了一眼,見妖怪們都聚齊了,便示意華陽和青溪匯報她們外出調查得到的消息。

四郎很累,而且傷心,就把圓團團的頭埋在殿下層層疊疊堆積的華服之下,只露出兩只尖尖的小耳朵,很認真的聽著他們的談話,耳朵尖不時抖動一下。

華陽先說:「我的手下打聽來的情況是這樣的,韓大疤臉的祖上曾經是前朝的發丘中郎將。因為前朝戰亂時,盜墓成風,王公貴族的墓葬基本遭到了盜掘。

因此本朝建立之後,便頒布法條明令禁止私掘墓葬,違者處以絞刑。之後幾大家族又連手圍剿了一批發丘中郎將,所以這些官方的掘子軍紛紛轉為地下活動。

韓大疤臉祖上世代以盜墓為生,他的親爹年少時曾經跟著下過幾次大墓,算是這個行當里的翹楚,後頭風聲緊,就金盆洗手,隱居到了江城,日常慣與仵作做個幫手,也會與人打坑子。

據說幾年前,這位韓老爹曾經被道上的人雇佣去過蜀中,韓大疤臉那時候跟著他父親一起。這一去之後,韓老爹就再也沒回來,倒是韓有德臉上多了一條疤痕回到江城。

回來後似乎發達起來,也不做家族里見不得光的生意了,改為明面上開雞鴨行,暗地里倒賣人口,做起了這門更加一本萬利的生意。據他的活計們所言,此人雖然名字叫韓有德,其實為人十分缺德,卻總能遇難呈祥。

估計便是那塊從墓中得來的反魂玉在庇佑他,直到他自己作死,然後被水鬼拖去當了替身。連屍體都被周公子搶去,剁成肉醬喂了野狗。」

院子里的大槐樹忽然發出瓮瓮地聲音:「那一日我去他家里取魚,見他連水井鬧鬼都不怕。當時還奇怪怎么這個韓大疤臉特別大膽,原來以前是下過坑,又有幾件明器護身的人。這就難怪了。」

華陽在本地調查韓大疤臉,青溪被饕餮派去了益州調查周謙之的來歷,比起早就死去的韓大疤臉,明顯青溪這邊才是重頭戲。

等華陽說完,青溪站起來稟報自己探查到的消息:「望帝當年被梁利囚禁宮中,所謂魂化杜鵑,也就是說杜宇的肉體已經死亡。巫人是沒有轉世重生一說的。因此,杜宇的死引發了梁利的魔性。

瘋魔的梁利把杜宇的屍體藏在蜀國地宮中。因為他一直不肯相信望帝已經永遠離開了他,所以把曠世奇寶反魂玉放在望帝屍體上,保證其千年不朽,期待望帝那一日能夠重新復活。

後來歷經動亂,人事變遷,原本的蜀國地宮的地上建築已經坍塌,成為了一片麥田,屬於當地姓周的一戶地主。說來也巧,周家的大宅院剛好在地宮陵寢的正上方。我也親自進院里去查看過,周家老宅下面的確是蜀國地宮。

周家守著祖宗留下來的一點產業過日子,算是當地一個小姓士族。

我去的時候,聽說自從周公子離開蜀中後,老周家的宅院里頭不時就會失蹤幾個下人,家里的下人不是逃走了,就是死光了。周家老宅方圓百里已經渺無人煙,據附近的村落傳言,那里去年似乎在鬧僵屍鬼,整個村落中的人一夕之間,統統死絕。連靈魂都不知所蹤,只有淡淡的怨氣殘留。

如今周家已經荒敗不堪,衰草離離,家中只有個一問三不知的聾啞老蒼頭給他看門。這老蒼頭也是奇怪,連自己死了都不知道,變成鬼了還在為舊主盡忠。

我拘來了宅里那個變成地縛靈的老蒼頭的鬼魂,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聽出來,周老爺根本沒有什么兒子。因為這位周老爺早就死了!

「什么?」胡恪聽到這里,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那么周謙之又是怎么回事?白家和他家是親戚,不至於認錯人吧?」

青溪並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繼續講述自己在益州周家老宅的見聞:「據那個老仆所說,在二十多年前,周家老宅每到雷雨之後,便能依稀看到老宅後院傳來鏗鏘的編鍾之聲,恍惚間有些帶著縱目大面具,穿得古里古怪的巫師帶著男男女女一道踏地起舞,或者有人舉辦宴飲,一個白皙的少年宰殺和他身邊的高大男子並排而坐,宮女端著盤子往來不絕,盤子里似乎是什么白乎乎的蟲子。十分可怖。而凡人一旦想要走近細看,人影便倏忽不見。

而且每年一到子規啼叫的季節,於朝陽初升時,依附周家的佃農們總能看到周家後院放出五彩祥光。

這樣的異象終於給周家惹來了禍事。村里有個好吃懶做的窮漢偷偷去稟報了益州太守,說此地有異寶。

益州太守姓盧,也是范陽盧氏的嫡脈,少年之時就有經略一州的才能,也算是士族中難得肯干實事的人。他雖然十分能干,卻架不住有個拖後腿的混賬親兄弟盧疏,所以被盧氏從汴京「發配」到了偏遠的益州做太守。

太史公對益州太守胞弟盧疏的評價只有兩個字:驕悍。

得到這兩個字評語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上一個得此評語的還是前朝喜歡半夜起來搶劫取樂的某位皇族。

因為這個盧疏也有個奇特的愛好——喜歡掘人墳墓。朝廷雖然明令禁止了民間盜墓,但是這些驕奢的地方豪強依舊我行我素。於是,那群受到打壓的前朝掘子軍或者隱跡於民間,或者投奔了這種以盜墓取樂的大貴族。

盧疏因為有此愛好,家里豢養著一群暗行人作為清客,每當遇到名人的墳墓,就會召集人手掘人墳墓,他對墓中的金銀玉器倒並不在意,反而喜歡石志古書,還常常取來墓主的骸骨藏於家中。」

四郎已經完全忘記了前幾日青溪曾經對他不太友好的舉動。他本來累的不想說話了,這時候被青溪的敘述吸引住了,便探出狐狸腦袋,不解的問:「每件事情都是有原因的。盧疏不惜壞了自己名聲,難道只是因為把盜墓當成愛好?這些貴族腦子沒問題吧?」

胡恪在一旁冷笑道:「盧疏這個家伙我知道,他曾經妄圖盜我哥哥的墓,被我攆得雞飛狗跳。雖然他手里異寶很多,逃過了楚昭王墓的機關陷阱,躲過了飛僵活屍,還是被我追出去打斷了一條腿。

盧疏盜墓根本不是因為什么狗屁愛好!這人不知道從哪里得了一本巫族的秘法,在暗中修煉蜀中的巫術呢。

因為沒有人教導他,於是很多地方看不懂,所以盧疏才常常去盜掘墳墓。越是古早的墓他越喜歡。這一次挖到了望帝的地宮,怎么可能輕易放棄,所以一定會打開棺槨的。」

青溪點點頭:「的確,盧疏知道此事後,就招集了一幫暗行人在飲宴幻象出現之地發掘,周老爺自然不敢違拗,只得親自給他們帶路。

盧疏帶來的都是當世頂尖的掘子軍,其中不僅有尋龍點穴的高手,還有土木機關的大師,跟著盧疏已經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古墓,所以這次也很快就打出盜洞。

之後這些盜墓賊在地下七拐八拐,破機關避箭矢,很快挖到一個墓室,室中有上百個金蠶銅人,其中一座看守大門的銅人對盜墓賊說『我望帝仆,墓中別無他財,願與金蠶相奉,希望你們不要打擾主人沉眠。』

周老爺已經有了怯意,出言勸阻,可是盧疏自然不肯罷休,命令手下繼續開棺。

然而,棺木卻根本打不開。盧疏的清客里有一個會異術的和尚,他念誦了幾百句咒語之後,棺槨便應聲而開。

里面撲出來—個遍體生白毛,面貌卻栩栩如生的僵屍女,這是旱魃中的鬼魃。因為這只旱魃才剛剛蘇醒過來,戰斗力比較弱,一出來就被眾多當世頂尖的暗行人圍攻,自然不敵逃走。

後來這只被盧疏放出來的旱魃不知如何,流竄到豫州等地作亂,所以才有了去歲的豫州大旱,之後種種皆由此而起。這些罪孽也要算在這些盜墓賊身上的。

盜墓的眾人打跑鬼魃,起開棺材收羅明器時,忽然發現棺材下面還有一道門,這道門直通一個黃金大殿。

大殿里頭機關無數,這群暗行人死傷過半,才算到了大殿盡頭,那里用非紼索懸著一口巨大的朱紅金絲棺槨。有四個青銅鎮墓武士,兩男兩女,跪地用頭抵著棺槨,雙手做出托舉狀。

一進到棺槨之下,本來追著這些暗行人打的各種屍魃和粽子都不敢上前,此時活著的人只剩下王疏陵帶著的幾個摸金校尉,以及家學淵源的暗行人韓老爹,韓有德。周老爺早就不知去向,盧疏估計這文弱書生是被什么東西拖走吃掉了,心里也不甚在意。

那口懸槨外頭是朱紅色的犀牛皮,盜墓賊用斧頭劈開後,里面是一口小小的玉石棺材。上面刻著:開棺者脈絕。盜墓賊九死一生才來到這里,心中肯定棺中必有異寶,沒一個肯就此離去的。

盧疏知道古蜀的墓穴都很邪門,心里也怕其中有什么古怪,使棺材上的詛咒禍及自身,就命令在場眾人中最弱小的韓有德上去開棺。韓老爹舍不得兒子,主動要求代替兒子。

棺中放置著一具少年的屍體。這具屍體十分奇怪,容貌、身體都和活著時一模一樣。盜墓賊們紛紛拿取棺中明器時,偶然有一個人碰到了少年的身體,居然能夠感覺到微微暖意。盧疏知道後,便命令手下剝去少年的衣物,果然發現少年的手臂上箍著一個玉環,玉色明瑩,泛出五彩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