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賤鍾情 26(1 / 2)

她知道,她不應該哭,此時生病的人是他,他才是這世上最孤苦無依的人,可是,她忍不住,她記憶里,那給銀杏樹下笑得躊躇滿志的風發少年,為什么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即便後來分手,她記住的,仍然是那些美好,那些一同走過的時光,那些青澀歲月里,每一個有他的驚艷片段,可是,那些影像和現在的他根本無法重疊,如果,回憶仍然是色彩鮮艷的照片,那他現在,活生生的,倒像是褪色泛黃的舊影了……

這樣的他,縱然事業重新開始,前途無量,那又怎樣?

她怕他病著還為自己擔心,還要顧著安慰她,擦去眼淚,搖頭,「我沒哭,你別說話了!省著點力氣啊!噸」

他一定是很痛的,她看得出來,汗水一直在不停地流,面目都快扭曲了,還勉強要笑給她看,這是何必呢…級…

她取出紙巾來,給他把唇角那些殘余的血跡給擦去。

她不喜歡,不喜歡看曾經的少年,變成如此枯敗的模樣……

救護車到達醫院。

醫生的診斷結果是嚴重的胃出血,要住院……

「你去交住院費,然後去住院部。」醫生把她當成了病人家屬……

她沒說什么,去交了費,辦住院手續,一直把他送進病房。

護士給他把針打好,他躺著,依舊微弱的聲音,對她說,「你去吧,我沒事了……」

護士聽了卻說話了,「怎么能去呢?最好留個人照顧!」

護士的眼神,也是把她當成他女朋友了……

「沒關系,我暫時沒什么事……」她說,坐了下來。

「你過來,醫生還有事跟你說。」護士又道。

她只好跟著護士去了。

主治醫生把他的病情分析給她聽,還給她講了注意事項,護士又說了護理的重點,她一一記清楚了,然後去住院部的小賣部里給他買了些生活用品,再返回。

病房里,他依然清醒著。胃出血是很疼的,難怪他疼成了那樣……

這個人,是她曾深愛過的,他們的分開,在經歷這許多以後,已經完全沒有了怨恨,所以,看著他如此這般躺在病床上,她的心非岩石,如何不疼痛?

默默地把東西放下,去洗手間盛了一盆熱水出來,潤了毛巾,溫溫的,給他輕輕擦了一把臉……

而後,便坐下來,也不說話,只默默地陪著他。

記得的,是大學那年,她神經質地瞞著家里從國外跑回來看他,卻生病了,他也是這樣陪著她,整日整夜……

生命里,人與人之間,有許許多多的好,平素不去想則已,一旦被某個偶然扣動了回憶,那些忘不了的,便結結實實地,撞上心口來,想避,都避不掉……

他也沒說話。

時光,靜靜地,在兩人之間流淌。

而流淌的,又何止是此刻的一分一秒,從最初,到現在,如沙漏落沙,粒粒慮過。

這樣的靜謐里,忽如其來的鈴聲,便顯得十分突兀了,她和他都被驚了一跳。

再一看,來電者是蕭伊朋……

她出去接的,壓低了聲音,「喂?」

「在哪呢?老婆?我來接你。」他的聲音傳來。

「我……在醫院呢……」她猶豫了一下,說了實話。

「醫院?」他立刻緊張起來,「怎么了?」

「不是我!不是!」她趕緊解釋,「是……是雷善……」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

她有些心虛起來,忙道,「小朋,事情是這樣的,其實,我是去見客戶的啊,我也不知道雷善他們公司也在那棟寫字樓里,我轉來轉去找不到,就隨便進去一個問,誰知道……看見雷善了……他病了,胃出血……周圍又沒人……我……就把他送醫院來了……就是這樣的……」

她其實可以撒謊的,但是,她站在自己的角度想了想,如果這事兒發生在瑞貝卡和他之間,她一定會介意的,而如果他又還撒謊瞞著自己的話,那她會更加認為他倆有問題,不如實話實說,所以,她還是選擇了說實話。

「好

。」那邊,蕭伊朋只說了一個字。

一個人,如果在遇事時,願意多說話,哪怕多說幾個字,都便於猜測他的心情,可是,像他這樣,語言吝嗇,僅僅一個字了事,真讓人無法揣摩他的喜怒哀樂……

「小朋……」她略忐忑,試探著叫他的名字。

「嗯?」又是一個字……

「你……會不會生氣?」

「怎么會?」他反問,終於變成了三個字。

她舒了口氣,不會生氣就好……「那……午飯……」

「沒關系,我一個人吃吧,有事你再打我電話。」他說。

「嗯,小朋,你真好……」她沒忘記最後的感言,而事實上,她發自內心地覺得小朋好,男人的胸懷到底寬廣些,換成是她,她一定生氣了……

回到病房,第一眼看見的,依然是雷善灰白的臉,緊皺的眉頭。

見她進來,雷善勉力舒展了五官,對她微笑,「你有事的話,先走吧,我這里不用人的,等會兒我哥們找不到我會打我電話。」

她搖搖頭,「我沒事……」

現在這樣,她怎么能走開?就算真的要走,也要等他哥們來啊……

雷善望著她,各種矛盾而復雜的情愫在心中糾纏,「微微,謝謝你……我以為……」

他以為,她會恨他,或者,至少不會想再見到他……

而事實上,他有時候倒是希望她是恨自己的……

傳說中的愛有多深,恨有多深,不是嗎?

而她此刻在想什么呢?面對自己坐著,卻一動不動,只是看著某個地方出神,在她這樣凝神思考的時候,可有那么一刻是想到他,想到他們的過去?

葯瓶里的葯水滴完了,可是,她並沒有發現。

雷善沒有吵她,自己掙扎著按了鈴,才讓她從恍惚中猛然驚醒。

她很是抱歉,甚至微紅了臉,等護士換葯走了之後,她才對他說,「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他呵呵一笑,臉色盡管仍然很糟糕,可是,眼神里卻充滿包容,「你不一向都這樣嗎?」

她一怔。

沒錯,從高中時代開始,她就是走神大王,常常坐著坐著就神游去了,所以,上課聽課的效率也可見不怎樣,雷善便常常給她補習,可是,哪怕只有兩個人這樣一對一的上課,她也照樣能神游,通常都是雷善用筆頭敲她的腦袋,把她敲醒的……

時過境遷,不復曾經,可是,點點滴滴,又是曾經……

此情此景,讓她如何不神游?

大約一小時後,雷善的手機響了,是他的同伴找他了……

「幫我接一下。」他說。

果然,來電者是他的合伙人之一。

她簡明扼要地把雷善的情況跟對方說了,對方也很著急,說馬上就來醫院。

於是,再一次地,雷善催她走,至少先去吃飯。

她搖搖頭,心情陰郁地在他床邊坐下。

很快,雷善的朋友來了,連聲對她稱謝。

這個人,她是見過的,叫曾頌宇來著,是雷善的大學同學,她從國外回來度假,有時候參加雷善的哥們聚會,其中有他,但是,沒有深交。

雷善這一次再趕她走時,她沒有再堅持,只對他道,「雷善,你好好休養,我會再來看你的。」

「其實……不必麻煩……大家都……挺忙的……」雷善說話有些磕巴,不知道是因為太痛還是怎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