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皋中學的沸點在隨著趙宣離開學校後,漸漸地降了下來。
趙佑媛還有些風中凌亂,眼前她的幫手們正在顫抖著等待她的安撫。他們打著哆嗦說:「老大,我們會不會受罰?那個場場場面太太太嚇人了!」
他們就算是紈絝子弟,也沒見過這么大的排場,二十幾個皇家警察穿著武弁曳撒制服,帶著無線耳麥,動作整齊劃一,從氣勢上就足以把他們鎮得挪不動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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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排場趙佑媛見多了,眼界決定一切,她知道太子今天這一番表態,說不好聽點就是睜只眼閉只眼縱容她了。所以肯定是沒事的。
但她不能直說,只霸氣側漏地應付道:「沒事兒的,你們是我拉過來的,有事我罩著。」
頓時,又一次收獲小弟們崇拜目光無數。
連這種事兒都能兜住,他們到底是跟了個怎樣狂炫酷霸拽的老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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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佑媛剛說完,手機就響了起來。
鈴聲很好聽,很鮮明的五聲調式。
這個手機是宗人府給她辦完入學手續後,內官事廳交給她的,知道她號碼的人並不多,找她的肯定都是跟皇室沾邊兒的。
果然,接起這個陌生的號碼,在聽到對方傳達的指令後,趙佑媛沉默了一會兒,掛了電話。
她現在心頭只盤桓著一句話——卧槽,爽一時,禍害無窮啊!
趙宣馬上要讓她進宮了!
用腿毛想想都能猜到,無非就是當著人不好削她面子,提溜回家里好好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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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課也沒心情上了,出門打了個車,直奔皇城區門口。普通車輛不得入內,趙佑媛在電子口令處下了車,一會兒東宮的專車就開到了門口來接她。
車子開了二十分鍾才進了宮城,趙佑媛看著飛掠而過的宮台樓閣,默默醞釀著待會兒的答東宮問。
車子停在了長祚殿的禮賓台上,有宮侍來為她開了車門,趙佑媛忍住了說謝謝的*,有的場合,有的身份,只能把一些事情看做理所當然。
長祚殿是太子的書房,趙佑媛跟著宮人的指引,進了候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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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宣已經坐在那里等著她了。
雖然她今天已經見過趙宣一次面了,但再看他時,還是忍不住感嘆。
是要從小接受著怎樣的教育,才能養成這種芝蘭玉樹的霽月風華。
上次她在皇家醫院拜見趙宣時,他穿了一個淺色圓領袍常服,非常休閑。而今天,他也許剛結束訪問,身上的衣服還是出訪西歐的制服風,一件寬肩細腰的黑色制服,卻以傳統的織金工藝,織了過肩通袖龍紋,有一種優美和儀的氣韻。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再好看的人,手握你生殺大權,卻面色不霽,也夠人喝一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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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前行禮,對趙宣真心實意地問了聲好。她是真的感謝趙宣的,他在這件事上投注的關懷,還有今天沉默的保護。
趙宣微微頷首,受了她這一禮。
然後趙佑媛就只聽到一聲冷冷的命令:「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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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過年拿壓歲錢給長輩磕頭,趙佑媛好多年沒跪過了。
當下心中萬馬奔騰。
抬起頭,長祚殿候客廳的裝修風格十分古典素雅,牆面上是淺淡的壁畫,一張是趙匡胤宴獵圖,其他一些大概是趙宣的曾祖父之類的近世先祖,有海軍巡視圖,笙歌圖等等。
雖然這些圖上的故去帝王,不知道是她哪個犄角旮旯的親戚(也或許在她前世的世界里,根本就不會誕生),但好歹,他們還有著共同的老祖宗。
看在趙匡胤的份上,她就當……跪了一把老祖宗吧。
於是趙佑媛心不甘情不願地,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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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宣看著這個剛認的族親妹妹,她雖然跪著,但眼神里明顯是不樂意的。
但趙宣一點也沒有要她起來的意思。
他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她,兩人之間一語不發,一個坐著一個跪著,長達五分鍾。
趙宣心想,她倒是沉得住氣。
「為什么故意這么做?」
是的,他今天生氣,並不僅僅是因為趙佑媛打架。她心里有火,有火撒出來就是了,可是完全沒有要把人拖到全校師生面前,眾目睽睽毆打的道理。
他不信趙佑媛是真的粗暴。
她第一次覲見他,說話就很斟酌,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做事完全不經大腦!
她絕對是故意的。
因為浴室照這件事情被特情局和天網中心橫插一杠子,其實趙佑媛的身份,明眼人能猜得出來的,趙宣一點也不希望因此招致什么麻煩。他安排人去外面上學,可不是為了給人抓把柄的,而是為了引蛇出洞。結果這才幾天,怎么事情就這么神展開了呢?
「為什么偏偏選擇這樣的方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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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佑媛動了動嘴,雖然料到太子會問,她早把借口想好了,但心里還是有點不甘。
因為我想轉學啊。
不管用怎樣極端的方式,我也是被逼的啊。
你們以為我想在眾人面前當彪悍女嗎?你們以為我樂意跟奶茶婊撕來扯去嗎?
我根本對這些沒興趣啊!
可是這種話,她不可能跟太子直說,頓了一下:「就是氣不過,想讓所有人都看一下她是怎么狼狽的。」
趙宣的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他很久沒明顯表達過這種情緒了。趙佑媛已經讓他破了好多次例。
「你目的是達到了。」他認認真真地看著她:「真的達到了嗎?」
他話里有話,讓趙佑媛心里一個激靈——洞察人心,原來有的人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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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宣站起了身來,走到窗邊,打開窗子,陽光鋪天蓋地地涌進來。
「那些幫手,也非一日之功吧,哪里來的。」
用的是淡淡的陳述句,顯然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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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佑媛尷尬地咳了一聲,沒想到這些細節都被注意到了。「就是……收的唄。」
這說來就話長了。
趙宣沒說話,轉過頭來又看著她。被這眼光快要殺死了,趙佑媛只得老實交待:「那天我放學路上,看到他們在跟人打架,但是打著打著又和好了,就覺得他們本性並不壞……」
她先強調了一下這些人本性不壞,以免拉低了自己的道德水准,才在趙宣的注視下,聲音越來越小:「我就想讓他們幫我打架……作為交換……我帶他們去酒吧,哦不酒軒,去玩了玩……因為未成年人不能進娛樂場所,他們進不去,我花了很多錢擺平,他們就……崇拜我……」
咳,想要中二少年崇拜,其實挺簡單的,趙佑媛從那個年紀走過來,做起來得心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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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實是她計劃中的一環。在最初袁麗羽這件事沒有發酵之時,她得考慮怎么去國子監,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被現在的學校開除。
但這是一件艱難且任重道遠的事情,她想了很多方式,比如逃課,泡吧,但這些都是小打小鬧,除了墮胎、聚眾斗毆這種惡*件,根本沒別的可能。
墮胎那是絕對不可能了,聚眾斗毆……你也得有個對象斗毆,有一群人幫你斗毆才行啊?
不管哪個實行起來都是如此的艱難,可正在這個時候,袁麗羽簡直自己送了上來,如此光輝閃耀的靶子,不打她打誰。
浴室照,再加上聚眾打架的惡劣影響,兩情相加,她再以此向宗人府施壓,宗人府不同意也沒辦法。
她想的如此之好,基本上也成功了百分之八十,結果卻忽略了她還有一個名義上的監護人這么個事實……
於是她的動機,被趙宣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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