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8.47.4.17更新(2 / 2)

趙宣的視線落在謝清琸的身上,他確實有些意外會在這里看到對方。

謝清琸比他小兩歲,所以兩人自幼也算是過從甚密,他洞悉他的性情,才知道他絕對不會對娛樂圈這些嘈雜喧囂的事情感興趣,更沒可能專程來劇組。

那么,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他是為趙佑媛而來的。

他在陪她練台詞,非常耐心。

.

雖然心里早就已經告訴自己不能逾矩,要平靜地看待這兩人的交往,可是在劇組里看到兩人如此密切的樣子,他還是會覺得心里酸澀。

只是心中郁郁,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淡淡問盧澤湘:「清琸與你一起來的么?每日都來?」

可憐的盧大少沒有聽出太子殿下話里夾雜的酸味,老老實實地說道:「他這段時間經常過來,您知道的,難得他對什么事情這么感興趣,我姑母都高興。」

於是盧大少無形間,在太子殿下的心湖里投了一顆重磅炸彈。

經常過來。

感興趣。

已經不用猜想了,他們的感情從西沙之後就在日漸升溫。

抱在一起躲避敵人的紅外探測,互相背著渡過水塘和山坡,她用著他從不離身的鉑金手|槍,他披著自己送給她的迷彩服,在月光下對她恬淡微笑。

一切畫面都匯聚成不受掌控的河流,這河流愈加翻滾寬廣,終成汪洋,浩浩襲來。

不知道心里這感覺要怎么形容,雖然一再告訴自己要看開、要平和,但此刻,就好像一鍋醋被燒到了沸點,卻沒有宣泄的出口。

趙宣覺得自己也不應該一時沖動來到片場,他確實是沖動了,做出了違背自己一貫行為模式的事情。

.

他緩步走上前,走到趙佑媛身後時,她還沒察覺到。盧澤湘和何有霖已經石化了,這種時候居然忘記出言叫一聲,所以太子伸出手指去戳了戳趙佑媛。

他也不知為何,沒有直接去叫她,只是戳。

趙佑媛感覺後背被人戳了下,一回頭,看到一個戴著墨鏡的美人,一愣,下一瞬間馬上就驚喜地認出了他:「殿……」

「噓。」趙宣本來是不想讓她知道的,可是看著她和謝清琸緊挨著的樣子,他實在忍不住想來敗興一下。

雖然他一邊這么做,一邊心里對自己說這樣的行徑是錯誤的,非君子之為。放手就應該坦坦盪盪,不能藕斷絲連。

不過,又有誰會在這種時候,在喜歡的人面前,眼睜睜地忍耐呢。更何況趙宣從小到大,沒有人能讓他忍過。

.

謝清琸也跟著轉頭,看到了趙宣的到來,意識到太子是在「微服私訪」,於是沒有行禮也未聲張,溫聲問候道:「殿下是專程來的么?」

畢竟讓一位忙於學業與國事的儲君,親臨一個電影拍攝的片場,這實在太不可思議。

趙宣頷首點頭,目光落在趙佑媛身上。

她還是一臉驚喜的模樣,顯然為他的到來而喜悅,於是這也取悅了趙宣,讓他心頭浮起淡淡的暖意。

是的,她是驚喜的。

.

在劇組有的人眼里看來,宗姬忽然對一個墨鏡美男表現出如此的殷切,她對著藍明尉都沒有什么反應,要么是這人身份不簡單到了一定的地步,要么是中了此人美人計。他們莫名地不約而同地認定了後者——這美男可能是趙佑媛包養的小白臉,不過她對這個小白臉態度也太溫順了,好吧,誰讓小白臉氣場強大呢。

趙佑媛和趙宣都不知道他們已經中了非常喪心病狂的一槍。

.

盡管心中酸,面上還是得遮掩。趙宣禮節性地問候了一下:「清琸,出院這段時間還好么。」

「蒙殿下關心,一切都好。」

「十年大朝貢之前,此段時間,盡量減少外出,你們現在,畢竟都不算徹底安全。」

這句叮囑,帶了十分不明顯的告誡意味,但足以被人意會,於是場中氣氛有著一瞬間的冷滯。

趙佑媛又感受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古怪,恍然回憶一下,上一次有這種既視感,大概是在西沙群島那會兒。那一次她是死活不能明白為什么他們得救了,趙宣竟然還散發著不爽的氣場。

她此刻不禁深深地懷疑起來了,太子殿下是不是不喜歡謝清琸?不,可能不僅是不喜歡,這是敵意的感覺呀!

但這並不是她能揣測或者能問的,為了避免氣氛進一步尷尬,她只能拉住趙宣,說道:「殿下,我帶你去看看我們拍攝的現場!」

趙宣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而後淡然地點點頭,趙佑媛對謝清琸道:「我先失陪一下,等我今天收工!」

趙宣默默聽著這句……

謝清琸微笑點頭,目送他們離開,平靜的目光落在趙宣的背影上。

有一種猜測,在他的心中呼嘯欲出。

但他還是收起了這樣的猜測,畢竟,太過震撼,不切實際。

.

這個攝影棚搭起來的場地是一家環境明亮、格調清新的快餐店,校花的工作是當服務員,當然了,按劇本里她那個狗脾氣,能盡職盡責當好店小二,整個快餐店都要跟著她姓了。

這是校花一開始的打工歷程,在這家快餐店里沒多久,當天正好痛經,渾身溢滿了煩躁氣息,結果因為漂亮的長相被大叔們調笑,結果狗脾氣爆發把桌子掀了,被店長訓責,正委屈得想不干了,結果回到家看到四面空盪盪的大牆面無表情跟她對視,再看到廚房里只剩了一把紙都包不攏的掛面條和她凝睇相望,而她還要去給奶奶送飯,生活的艱辛和坎坷第無數次地沖擊了她,她回到了這個狗不理的快餐店,慢慢地磨礪性格中的棱角。

.

其實這些遭遇和她穿越後的心情是共通的,有的時候人會不忿於自己的環境,卻不得不出於現實的原因,委頓其下。趙佑媛倒不是對現在自己的環境不滿意,但她還是不得不對皇室服從,想方設法讓自己能夠站穩,而不被拋棄。

她給趙宣講劇情,話語里有著自己都沒覺察到的親昵抱怨:「還有十天就要開學了,我的戲份才趕了三分之二,今天一上午了才過了一條呢。」今天這個場景,一直被導演認為爆發不夠,反反復復,掀桌子掀到手疼。

現在只要趙佑媛一說起拍戲,趙宣就會滿腦子想著她剛剛和謝清琸對台詞的場景。

那一場場台詞,也是一句句隱晦的表白。

更是一記記凌遲的刀子。

他本來到片場也不是為了看電影拍攝進度,於是岔開了話題,不動聲色地問道:「長柔帝姬之前與我說,想為你拍電影之事。」

趙佑媛冷不防被他轉了話題,卻不知他心里是怎樣想的,就點頭道:「是有這件事,她之前與我說過。我也請她先與您溝通一下。」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趙宣俯視著她,其實方才他更想問,為什么她不親自來問他。

趙佑媛把自己的考慮說了出來:「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方向。如果說,現在的《野蠻校花》,能夠藉由我們的口徑,傳播『人格比門第更重要』,那么公主的電影,則是會反映出很多有著獨立思考意識的女性的觀點。我們會因為這些有著現實社會意義的電影收獲口碑,而這也是皇室威望的基石啊。」

民心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是因為你存在就能一直聚攏的,它需要慢慢地積累,持之以恆刷著好感度,有時候高位者一個細節的舉動,都能獲得很多民眾的好感與支持。

唯有如此,才能在以後也許會發生的輿論伏擊中,立於人氣上的不敗之地。

「所以,我願意去做。」

趙宣看著她俏皮的笑容,鬼使神差問了一句:「那你會像帝姬那樣……」他忽然無法形容自己想問的話語,你會像她那樣對男女感情無動於衷,還是會像她那樣怡然自得終生不婚?

.

他的話尚未來得及說完,猛然前方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重達幾十斤,上面還堆放著劇務組臨時堆的不少雜物的儲物架朝著趙佑媛倒了下來。

好在趙宣反應也很快,當場眼疾手快地拉住趙佑媛的手,把她迅速往身邊一拉,這電光火石的片刻里,腳架、滑軌、發電機和各種雜物擦著她的身邊掉到了地上。

這里挨著樓梯口比較近,後面還有來回穿梭的工作人員,不知道誰搬著道具上下時無意中蹭到了一下,那個雜物架本來就不太穩,然後就倒了。

要是真被迎頭砸到,不死也得半殘。

饒是這樣,鋼架子倒地的時候還是擦到了趙佑媛的腿上,登時血流一片。

現在正是在布置片場,來回從這里穿梭的人很多,有人沒能躲開被砸到了。趙佑媛剛出了口氣,驚魂未定,看到有人壓在架子底下,趕緊過去想把人身上的雜物挪開,太子喝斥道:「回來!警衛去搬!」

她的腿上還有著剛剛被鋼架劃傷的血,可能是發生的太突然,反射弧還沒把痛覺傳送到大腦,她竟然毫無所覺。

不用趙宣下令,他身後隨身跟的四個便衣特衛就上去,一個把趙佑媛拉開,另外的人去抬架子。劇組的人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全都扔了手里的事情跑過來抬架子救人。

趙宣順手又把人拉出了人群,找了處僻靜所在,趙佑媛這才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襲來,低頭一看,腿上紅色蜿蜒的一片。

「叫你不知輕重。」趙宣一邊冷眼看著,還好他隨身總是帶著醫療專員,馬上提著醫葯箱上來。

雖然嘴上忍不住說了她一句,但趙宣沒有假以他人之手,接過醫療專員手中的消毒水,親自走到她面前,把她按住坐好,給她往腿上倒消毒水。

讓趙宣覺得無奈的是她自始至終沒有把自己當做真正的宗室,總還是去做一些平易近人的事情。「專業的事情交給專人來做。就算被埋了,也是老老實實等人來挖。你也是一樣!」

上次挨趙宣的教訓還是四五個月前的事情了,一時間趙佑媛都有種久違的陌生感。

被他親自上葯,她呵呵地傻笑了一下。

.

而他們都不知道,剛剛架子倒塌,趙佑媛被救出來又拖著腿上的傷跑進去的一幕,恰好被一旁試機位的機子給拍了下來。

袁麗羽很快便從劇組醫務室里拿來了綳帶和葯水,結果遠遠看到這一幕。

趙佑媛坐在凳子上,一個人正蹲在她面前給她腿上包扎,周圍還呼啦啦圍著一群人。

她心里猛然一跳,於是走上前去,剛想靠近趙宣,結果邁出一步,卻被警衛客客氣氣地警告推開了。

其實她這樣的待遇還算好的,畢竟趙宣告訴過他們行事低調。趙佑媛記得她親眼見過,以前一位市領導忘了規矩,被保鏢掐著脖子扔出去的事情。趙宣不是普通人,他有著很高的安保級別——這一點可能只有親身靠近過的人才能有所體會。

.

而袁麗羽似乎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被擋開,只好伸出手,對著趙佑媛說道:「我給你拿了些葯水和綳帶過來,不過看來已經用不到了,那我先還回去吧。」

說完慢慢地奏凱,眼光停留在趙宣身上,慢慢收了回去。

趙宣只覺得這個女孩看起來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見過,卻無法讓他有些微好的印象,過了很久,才驀然想起——

「此人……是曾經在九皋中學那位么?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前段時間,她來跟我道了歉。我見她態度確實真誠,便同意她留在劇組找些機會。」畢竟為了道歉,她連脾氣火爆的李惠郡主都得罪了,這一點還是足見誠意的。

趙宣淡淡地皺起眉頭,他的性情可是沒那么輕易會相信一個人。即便對趙佑媛,她家里的佣人也是受命於特情局的。

「我建議你看緊一點,須知有時人性並非那么容易改正。」

「我知道,」趙佑媛看他關心地叮囑,莫名泛著開心:「一個人的底線是不能害人。我並非毫無原則地接受道歉,只是給她一次機會,藉此觀察她的改變,如果這個機會她沒有把握住,那我也再不會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