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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晚輩們議論,皇後看向王夫人,和聲道:「這孩子點茶的手藝卻是真的好,我還掛念著叫她過年時進宮看一眼呢。」

她這話難以分辨是場面話還是帶了兩分實意,但是她認可王梓清的點茶技藝卻是不假。王夫人笑一下:「待她將養好了,一定讓她入宮來看您。」

這件事很快成了插曲,比起王梓清,還是十年朝貢大典更值得她們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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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佑媛對她們談論的話題並不是非常感興趣,對於世家女而言,政事接見有東宮和親王,軍事交流有其他宗室男爵,能夠怒刷存在感的就是藝術朝貢團的交流了。

而最有含金量、最萬眾矚目的,莫過於藝術交流大典開幕式上,宗主國皇室的演出。

皇室女眷們可能不喜歡整整一個月都接見交流團,但她們會喜歡第一天開幕式,因為,能夠代表宗室上場演出,會被記載入《中華大朝貢錄》,對於日益低調的皇室宗族而言,這無疑是留名史冊的絕好機會。

因為這場開幕式,也是全球藝術高峰論壇,是高雅藝術的頂級盛會。能夠登台表演,是一種榮譽,也是一種象征。

而她們討論的,正是猜測長公主們會指定誰為今年的帝室代表。這個,某種程度上,也反應了此人在宗室的地位。偏遠的政治地位不高的宗親,那就只有看著的份兒。

「大概會是婕宗姬吧,她於琴藝向來精湛,近來聽說也在勤練呢。」最重要的原因,人家有一個好爺爺,慧親王。

「我倒想起來,你還記得上一次朝貢大典那會兒,咱們都還在小學……」

「想起來了,婕宗姬說想演出,結果被抱下來了。」

她們朝趙佑婕打趣地笑,後者坐得遠,被她們調侃也只是一笑,並不在意。

反正今年的演出,十有八|九會洛道她頭上了。

這時,坤寧宮的任女官走進來,對皇後耳語了兩句,皇後點點頭,提了一下聲音:「太子殿下來給大家問年好了。」

於是大廳安靜了下來,直到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走入坤寧宮。

小年這一天,趙宣也要來向父母請安祝節的,並且皇帝叫了幾位老親王入宮敘舊,兼有囑咐來年朝貢,請他們幫襯的意思,於是趙宣去祝節,免不了跟著敬了幾杯酒。

他走進大廳後對她們頷首微笑致意,順帶說了幾句祝辭。經過趙佑媛時,她聞到了香氣混合了一點極淡的酒氣。

抬起頭,和趙宣四目相對。

後者對她淡淡一笑,收回了目光。

趙佑媛自他進門後,心思就一直放在他身上,聽他和皇後聊了幾句,該走的禮儀走過一遍,然後准備告退,心里便略有一點失落。

而趙宣出門前,轉頭往這里看了一眼,突然發聲道:「媛宗姬,你跟我過來一下。」

「biubiu——」

這一句話帶來的是靶子效應,趙佑媛頓時感到被一片各種含意的目光戳成了篩子……

李惠郡主坐的是外命婦那邊,跟趙佑媛隔得略遠,她從位置上起身的時候都有點慶幸,此刻要是坐李惠身邊,不保證對方會做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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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的冠服是尚儀局發的,紅色三層織紋雲錦對襟衫,寶藍色鑲珍珠大帶,上面蜀綉繪有仙鶴。腰上蹀躞帶,掛著宮絛。這樣的衣著,前世她只有在博物館才看到過,而那艷絕天下的紡織技藝,已經失傳了。南京紡織復原局後來仿照定陵復原出的雲錦,僅僅是單層織紋,每米價格都是8888元。從那以後,她就對西方的奢侈品服裝失去了興趣……在中華博大精深的服飾工藝面前,一切都是暴發戶啊!

而今,這只能隔著玻璃觀瞻的衣服,卻穿到了身上,於是她走的十分小心翼翼。

趙宣等在門口,見她慢悠悠地晃出來(怕頭飾掉了),本來想伸手拉住她,想到終究不妥,於是收回了手。

門在她身後被關上,沒有了坤寧宮的暖氣,年關的寒風撲面吹來。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趙宣突然湊近了,朝她俯下身子——

趙佑媛瞬間覺得自己魂兒都飛了!

大腦運行起碼停頓了三秒,就見趙宣回身,評判道:「調制香。應該是外面的調香所,放了檀香、*、和一點奇楠,對吧?」

「……」趙佑媛被嚇跑的三魂六魄回來了一半。

殿下,喝了酒不能這樣啊!

作為這個世界的穿越戶,她哪有趙宣對香道研究得這么深,「是外面配的。不過調了哪些香,卻沒有這個眼力品得出。」

點茶、插花、熏香、掛畫,宋代四大藝,文人雅士必掌。可是在從前的世界,它們都已經斷代消亡。點茶到了日本,成為日本茶道;插花到日本,成為日本花道;熏香到日本,成為日本香道……要不是日本的胸襟參不透中國畫的美學,估計又會多一個日本畫道了。

及至現代,中國人不得不從日本把茶道、花道、香道再一一搬回來。但是,終究不是一脈流傳的精髓。

幸而在這個世界,四大藝依然流傳至今,並且因為中華文明對世界的絕對統治地位,香的發展也有了很大不同。除了普通人玩不起香道會去買香水噴,有點底蘊的家庭,都會光顧調香所,買調制好的香回家。

她用的香,便是找的國際一線調香所的調香師所定制。

「他的香,配得比例不夠恰當。奇楠的香被壓了。」趙宣點評了一下,「會品香嗎?」

當然會……一點皮毛啦,貴族必備嘛。在前世,好多富二代裝逼炫富靠名表和跑車,意大利奢侈品法國紅酒等等,但是擱這邊世界,有一定地位的人若是不會香道,會十分可笑的。

在趙宣這樣的專業人士面前,她雖然有一腔豪氣,但也只能……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國子監的品香課內容比較精深,並不適宜她這樣新入門的連燃香的幾種方式都不算太熟練的人。所以她的香道,只能說懂得皮毛,回原來的世界裝逼是妥妥的,在這里就要露拙了。

「那我教你品香吧。」趙宣心里泛起了一點莫名的愉悅,輕聲道:「跟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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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回了東宮,趙宣這里的雅室,香具茶具各種都是配置齊全了的,趙佑媛甚至在他的香案上看到了插花。

這里顯然平時並不容許外人進出,只有趙宣一人的痕跡,而今天他卻把她帶進來了。

他把香具鋪設好,打開一個盒子,遞到她面前:「這是上品迦南香。」

不需要說這是幾品,有過一點香道知識儲備的人都知道,這泛著黑色光澤的是絕品貢香,市面上幾乎很少流通。

這才是身價的象征。

真正貴重的寶物,是有價無市,你有這個錢,可你沒有這個圈子能夠為你找到貨源。

趙佑媛手一抖,「這太浪費了吧。」

迦南香給謝清琸那樣的人玩玩還行,給她就是焚琴煮鶴啊。沉香,上輩子那些玩香道的,銀行里沒個九位數都玩不起的啊!

趙宣似笑非笑道:「給你用不浪費。喜歡的話,就拿去吧。都是貢品,宮庫里還會有的。」

他走到她的身後,指點她把木炭埋在錐形的香灰之中。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氣傳來,握著她的手,用碳棒在香灰上插通氣孔。

趙佑媛被他握著手,覺得自己的手都沒直覺了,機械地隨著他往香灰上插碳棒。

三秘本來要進來跟太子報告事情,結果一個不小心走進來,差點被閃瞎眼,他趕緊裝作自己沒有存在過,悄悄退出來,連帶把身後的一位宮侍往外推。

「出出出!」

「可是……」宮侍一臉猶豫:「殿下讓我把龍腦香給他拿進去啊。」

「殿下……嗯睡著了!一會兒我來給他。」三秘接過那人手里的托盤,苦逼兮兮地想——

七舅老爺啊!我家殿下什么時候這么有耐性了,他居然教人玩香……

趙宣反復教了她幾次,趙佑媛還算聰明,已經學得有模有樣了。裊裊的香氣在雅室內飄盪,趙宣看著她用雲母片把通氣孔蓋上,頭垂得低低的,一臉專注,思緒便不禁隨著這裊然香氣,逐漸飄遠。

他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本古書,那時候最多也是十一二歲,卻不知為何,那段故事便一直記著了。

他幫她把一點碎發撥到耳後,語調柔和:「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趙佑媛收回了一點心,聽他聲音若有恍惚。

「是唐人筆記里記載的軼事,發生在天寶年間。」

一個夏日的午後,唐明皇與人對弈,有一位叫做賀懷智的宮廷琴師在旁彈琵琶。

那時候楊貴妃在一旁觀看對局,嬉笑玩樂。她身上佩帶著瑞龍腦香,一陣風將貴妃的披帛吹到賀懷智的襆巾上,賀懷智不敢拿下來,就這樣等著。過了很久,披帛才自己掉落下來。賀懷智歸家後,發現滿身香氣濃郁,便滿懷珍惜,將襆頭保存在一個盒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