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番外三(1 / 2)

轉眼就到了年關,只是這個年,注定了也和往常不太一樣。

國宴上趙佑媛沒有露面,只有太子殿下出席了宴會。長柔公主居於上席,她過了年也要三十歲了,依然風采明亮,笑容颯爽。

等得了空,才問道:「怎么媛媛不來?」

趙宣指了指酒杯,公主頓悟。國宴場所,總是要喝酒的,出於這點考慮,大概趙宣便沒讓她來參加。

公主掂著酒杯笑道:「明明比我小八歲,結果以後懷孕,我卻還要請教她了。」

「姐,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嗎?」

公主斜眄了弟弟一眼,卻忽然發現,弟弟這是有心情開起玩笑了。

這可真是少見,自從趙宣過了十歲,越來越明白自己的儲君身份後,幾乎就不怎么和人開玩笑了。

而以前他倆很小的時候,還會拌拌嘴,趙宣四五歲的時候傲嬌得很,要是不高興了就嘟著嘴不講話,公主性子當然也擰,賭了氣就不牽他上學,讓他坐他自己的車去國子監。

一轉眼,及至今天,長柔公主竟然有種流年倒錯時光荏苒的感覺。

再看一眼趙宣,國宴大廳富麗堂皇的燈光下,他俊秀的容顏在觥籌交錯的倒影里,顯得淡然從容——

儲君的培養,影響了他自身人格的長成,但他如今似乎隱隱有了些改變,大概是因為,幸福會讓人放下內心最深處的戒備吧。

長柔公主微微一笑,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這樣幸運地獲得了幸福,她也覺得由衷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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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那邊預產期算的是五月底,正是盛夏時分。到五月中旬的時候,趙佑媛就提前住進了皇家療養醫院。

趙宣不放心,每日忙完公務,晚上就來陪她,趙佑媛覺得他總是往醫院跑也太累,可是說了幾次,他不以為然,她也只好隨他了。

普通民眾都有陪護產假,大概是半個月時間。當然趙宣是沒有這個待遇的——國事不可能等他半個月,不然黃花菜都涼了。甚至他連公共假日也很難安享,要是有突發事件,哪怕凌晨也得去處理。

所以也只能這樣,內政務院和醫院兩邊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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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凌晨,他陪著宿在陪護產房的套間里,就聽到了微弱的聲音:「噯,趙宣……」

趙佑媛沒有稱呼別人表字的習慣,因為她原來的世界,這些制度都沒有了。但實際上,在這個世界,她身為太子妃,在公眾場合時,是不能直呼趙宣名字的,不僅如此,在帝後面前,她也是得稱呼頌之。

這時候顯然是顧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在醫院里喊了他的名。

趙宣心中一緊,臨到產期了,他這些天晚上都睡不踏實,有時候睡夢里想到趙佑媛可能要生了,也會瞬間從夢中驚醒。此刻他睡意全無,迅速起身到她房中,按響了救護鈴。

一邊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沉穩:「怎么,疼嗎?」

趙佑媛點點頭,不太有力氣說話。

時間是凌晨兩點多,為太子妃待產值班的醫生馬上趕來看了情況,果然是羊水破了,太子妃終於要生了。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解脫這一天,可是事實上,從住到療養院開始,趙佑媛其實是一邊期待一邊忐忑的。

她沒有娘家人陪著,只有趙宣守在旁邊。疼到上午,趙宣和內政務院請了假,帝後也在宮里等消息,可是趙佑媛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只是不住地疼。

盡管先前聽保育院講過很多案例了,她難免還是有些不安,痛得喘息著地問道:「我、這……正常嗎?」

「正常的,殿下,您再下床走一走,吃點東西。」

先前保育院出過幾種方案,但是剖腹產被皇室否決了,為了孩子著想,他既然胎位正,那么能順產就盡量不要剖。

趙佑媛自己也贊同順產,不過她的腦回路顯然奇葩了,想著我十個月都熬過來了,要是只因為怕疼就剖腹產,好像對不住這十個月的苦頭。

結果……

到了第二天下午,過去了整整三十多個小時,疼得心神渙散,孩子還是沒有出來,執著地賴在肚子里。醫生怕她力氣不夠,又讓她起來吃東西,趙宣想喂她,可她疼得哪有什么胃口,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下去了什么。然後哀求地看向趙宣,求他出去等待。

雖然已經疼得顧不得外界了,但潛意識里,她不想最親密的人看到她最為痛苦的場景。於是幾乎是在懇求,讓他離開這里。

趙宣看她痛苦成這樣,心里也格外難受。離開產房總覺得心里是缺了一塊的不踏實,可是醫護人員也都勸他離開,以免留下來讓產婦分心。沒辦法,他只能守在門外,而長柔公主則留在產房里。

趙佑媛虛弱地想著,媽媽當初生下自己,也是這樣的痛苦嗎?

這樣的想法很快被陣陣襲來的劇痛打亂了。

後面孩子的出生很順利,並沒有發生太多意外。到了晚上八點多鍾的時候,斷斷續續的啼哭聲終於響起了,為期近四十個小時的折磨終於結束。

趙宣心里一松,趕緊進門,醫護人員抱著孩子給他看,而長柔公主握著趙佑媛的手,在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時,回頭看了一眼,笑道:「母子平安,是個男孩。」

是男是女,這個早在國醫診脈以及儀器透視時,就已經基本確認了。護士把孩子抱到趙宣面前,孩子紅紅的皺皺的,閉著眼睛,哭了幾聲,聲音就漸漸變低。

趙宣心中一暖,他走到趙佑媛床前,微微一笑,握緊了她的手。

趙佑媛剛從眼花中清醒,此刻另一只手被握緊,她的眼珠才跟著轉了過來。

看到了他,她忽然就心安了。

然後她閉上眼睛,昏睡了過去。

因為知道,他一定會守在身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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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正值盛夏,但產房的中央空調溫度不敢開太低,太子和長柔公主時常坐了不多時,就會感到熱。趙佑媛還不方便起身洗澡,她干脆把頭發全都剃光了,省了麻煩,而給她用濕毛巾擦身子的任務,趙宣就接手了過來。

趙佑媛行動不方便,就顯得特別能說,問趙宣:「我是不是像個尼姑?」

趙宣被她逗笑了,摸著她的光頭:「你是最好看的尼姑。」

於是趙佑媛用手指在頭頂上打個轉:「我是,聰明的一休~」

趙宣:「……」總覺得親愛的自從生了孩子,智商就堪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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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子出生在六月初六,一個很好記的日子。根據保育院的命理學家算的生辰,格局很高,是帝王之格,流年大運也都很不錯,好命之人。

得到這個結論,皇室眾人齊呼大善。當然,小皇子出生的喜訊,要第一時間與國民共享。

差不多在孩子出生一周後,沒那么皺了,趙佑媛也稍微恢復了一點精神,戴上假發,化了點淡妝,新聞廳就派了記者,來給太子一家三口照了一張全家福。

照片要配合新聞,登載到各大媒體頭條。照片里溫柔含笑的太子、蒼白寧和的太子妃,還有沒睜開眼睛的小皇孫,在照片里流露出幸福的笑意。

這差不多也是今年來朝貢體系國內的一大新聞了。

趙宣小的時候,當然也是和如今一樣的經歷,還睜不開眼睛時,就和皇帝、皇後一起合了個影,昭告天下。

因此網絡上有娛樂心情的人們,就把二十多年前的舊照翻出來,兩廂貼在一起,除了感慨時光流轉,就是——

【咦,小皇孫和殿下剛出生時,長得好像呢!】

確實是挺像的,皇帝陛下終於抱了孫子,一看和長子小時候長得這么像,簡直喜歡的要命,都沒讓宗人府請名,直接親自給長孫賜名為趙祺,意味著祥瑞福澤。這個名字政治含義就很明顯了,因為趙祺這一輩的宗室子,字輩是旻,皇室只有儲君不用字輩。

嬰兒都長得飛快,趙祺剛生下來時只有五斤多,可是奶媽一天要喂他好幾道奶,於是才短短四個月的功夫,就長了一大截。

怕來回搬動他容易生病,皇後都是到東宮去看望他,抱著愛不釋手:「祺祺……」

趙祺睡醒了,趴在皇後懷里,就開始拱來拱去。皇後微笑道:「這孩子,隨宣宣,他小時候也是這樣,半夜不睡,就愛擺弄玩的。可又專注,給他積木,他能玩一天也不累。」

回憶上興致了,干脆命人找出東宮小時候的相冊,指著照片里白白嫩嫩的小嬰兒,給她講趙宣小時候的事情。比如趙宣學會的第一句話是「喝……灰……」(喝水),上樓梯堅決不讓佣人扶,一定要自己爬上去……

趙佑媛聽著,心想,幸好趙宣人不在呀,不必聽著母親揭小時候的短。

長柔公主也經常來東宮看望趙祺,摸著他白嫩嫩的小臉,油然升起了一種生怕把他碰壞了的心情。她伸出一根手指,讓趙祺的小爪攥住她的手指頭。

如今,趙祺已經半歲多了,五官輪廓依稀可見和趙宣挺像,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一個嬰兒版的趙宣。

大大的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明澈清透,睫毛長長的卷翹起來,因為才幾個月大,毛發都稀疏,看不清眉毛,嘴總是愛嘟著,卻不是因為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