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上了眼,道:「你可記得,我等著那一天呢。」
沈清荷不說話了,纖細的手指穿過他的烏發,他雖是男子,頭發卻烏黑亮澤,光滑無比。
她用手梳理著他的頭發,沾了熱水慢慢的洗干凈,又拿皂角香胰子抹了一遍,搓出細小的白色泡沫,口里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蕭乾閉著眼,感受著她溫柔的手指,他想不到受一次重傷得到這么好的待遇,如此來說,他倒是希望天天都受傷,天天能受到她的悉心照料了。
「你唱的什么?」他情不自禁的問,那小調十分好聽,用她的聲音唱出來在他耳里就是天籟一般。
「我小時候娘時常唱的童謠。」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冷風吹,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東南西北……」
他靜靜的聽著,那溫柔的手指,動聽的歌兒一直在耳畔回響,仿佛可以到天荒地老一般。
她替他洗完頭發,又用干凈的毛巾替他細細擦干,頭發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她這才滿意。
屋里有暖爐,頭發干的快,不要多大一會,他的頭發已經干了。清荷想讓他起身,卻見他呼吸均勻,似乎已經睡著了。
沈清荷看他睡覺的樣子,竟沒了醒時的威武,像個孩子似的,他的睫毛很長,長長的垂下,在眼簾上打出一個小扇子。
她拿了被子輕輕的替他蓋上,正打算提著污水出去,卻聽到他小聲說:「清荷,別走,別走……」
她錯愕的回過身去,但是他的眼睛依然閉著,原來是在說夢話。
清荷眉端微蹙,他是夢見了哪個情景,難道她要走嗎?不過她回想起來,每一次,哪一次不是她放棄他,轉身毫不留情的離開。
驀的,她的鼻端有些酸澀,低頭看時,他濃密的眉糾結在一起,似乎受著噩夢的折磨。
她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從來離開的時候都是想著自己,卻從未想過自己的決絕離開對他造成過多大的傷害,以至於他在這里做夢都會夢見那個情景。
她伸出五指,輕柔的撫平了他的眉端,他的眉頭漸漸平復下來,露出了平安的表情。
她半蹲在他的跟前,輕聲說:「倘若我重活這一世的良人是你,這一次,我也會試著向前走一步看看。」
這一次,這是她對他的承諾。
雖然她從未想過婚姻,可是想到將來搖擺不定的命運,倘若總是孤身一人,未免覺得凄涼。
倘若將來,可以親手替自己的良人沐發,抱著自己的孩子逗弄,那該是怎樣的幸福?
孩子,是的,就是孩子。
她想象著她的孩子會長什么模樣,該是怎樣的聰明可愛?就是她再狠心,再孤絕,依然期望在未來幾十年里,能有一個溫暖的依靠。
她看著床/上躺著的人,倘若孩子的父親是他,孩子一定很強壯吧?如果是男孩,會不會很頑皮?
這樣想著,她的臉不由自主的又燙起來了。
她怎么會冒出這樣的想法來?真是……
她被自己的想法一下子弄得有些慌亂,急忙提著沐桶出了門去。
出門時,正好月兒走過來,看見她提著桶,急忙接了過來,她很驚詫,這是……看著皂角等物,她知道小姐一定是給那男子洗了頭發了。
她親自替一個男子洗頭發?
這樣一個事實足以讓她驚愕不已,隱隱的,她感覺到,或許那位就是小姐心上的那個人了。
可是獨孤傲呢?
南月兒想著那個人,就替他心疼起來。他恐怕還不知道呢。
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不知為何,想到獨孤傲會傷心,她心里也很不好過。
「獨孤先生來信了。」南月兒說。
「哦?」沈清荷抬頭看著她,「說了什么?」
南月兒看看四周無人,壓低了聲音:「連公子已經知道咱們現在的身份處境了。明日不是老太爺壽辰嗎?相爺和連公子都要來,你和連公子趁機見一面吧。」
沈清荷大喜:「太好了!」
自從先生陷入困境以來,她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他了,這一次相見她心里有許多話要對他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