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絕情的話,沈清荷不敢相信是從連璧的口中說出來。
連瑩勸道:「你走吧。」
「他怎么樣了?」沈清荷急切的問。
「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只是,葯也喂不進,水也喂不進,飯也喂不進。」連瑩說著淚水流了下來。
「讓我見見他。」沈清荷幾乎要哀求了。不吃不喝,難道是要求死嗎?
「不行的。」連瑩搖著頭,「這是哥哥清醒時唯一說的話,我既然答應他,就不能讓你進去的。何況,他不能受刺激,我怕你進去,他受不住!」
「先生……我是清荷……」沈清荷試圖拍著門。
「你走吧!」不知何時,連宗遠出現在她的身後,「他傷的是心脈,如今心緒大亂,都是因為你而起。你在這里,只會讓他徒增煩惱!」連宗遠面色凝重,語氣帶著冰冷,比起從前對待沈清荷的態度,不知道冷淡了多少。
「他是我連宗遠的兒子,倘若連這點兒女私/情都不能看透,也不配繼續苟活了!」
沈清荷想不到他竟然說出如此冷酷的話來。
「我可以不進去,但是我不能離開,我可以在這外面等,一直等到先生有好消息,否則,我不放心。」沈清荷站在白梅花下,態度堅定。
連宗遠看了她一眼,譏諷道:「你既已決定嫁給蕭乾,又何必在這里纏絞不清?」
沈清荷頓時覺得萬般委屈都無法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她低落的說:「我不是纏絞不清,我只是不放心。五年師生,先生待我太好,我欠他的太多,倘若不能知道他脫離危險,我無論如何都是不能離開的。」
連宗遠看著堅定的女子,禁不住蹙眉,嘆了一口氣,拂袖離開,隨她去了。
寒風瑟瑟,粉白的梅花瓣兒落在了她的肩頭,雖然裹著狐裘的披風,依然覺得冷氣透骨的襲來。
連瑩搖搖頭,進去關了門,沈清荷依然站在梅樹下,定定的望著那扇門。
時間一點點流逝,連璧不吃飯也不喝葯,連水都沒有喝一滴,連瑩和大夫都不知所措了。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他這本就只剩下一口氣的身體便要報銷掉了。
「他沒有活下去的生意。」大夫嘆氣,「到底是為何?前幾天還好好的,為何如此天差地別?」
連瑩含著淚,看著哥哥,哽咽道:「哥哥,你醒醒啊,你恨也罷,痛也罷,何苦要自己折磨自己?你好歹想想我和爹爹呀!你怎么能這樣無情呢?」哥哥這樣都是因為沈清荷,她心里不是不怨沈清荷,可是,說到底,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幸福的權力,她又怎么能自私的將所有的責難加諸在清荷的身上?
不知何時,床/上的人眼角滑落了一顆晶瑩的淚珠。
他不是不想吃不想喝,只是,他的心很痛很痛,怎么可能吃得下喝的下?
門外,「撲通」一聲,沈清荷跪在了門口,那冰冷的青石地面上,膝蓋沁骨的寒冷。
「先生!倘若你一日不吃不喝,清荷便跪在這里,一日不起來!」
她的聲音直達屋內,連瑩大驚,開了門一看,果然看到沈清荷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她急忙伸手去扶:「這大冬天里,要鬧出病來的!你快點起來呀!」
沈清荷甩開她的手,倔強的說:「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我知道先生氣我……倘若……」
她喉頭哽咽著,鼻間酸楚:「倘若先生不高興,婚事就取消吧……」
連瑩呆住了,微微張開了嘴,半天沒有合攏來。
為了哥哥,她要取消和蕭乾的婚事?
更加讓人吃驚的是,她抬起頭時,居然看到了白梅花樹下豁然站著蕭乾。
他一雙濃眉狠狠的糾結在一起,臉上仿佛無數的烏雲集合……
連瑩心驚肉跳了一下,頓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清荷,你說真的?這不是開玩笑的……」
沈清荷沒有任何猶豫,哽咽道:「倘若先生不要我嫁,我便不嫁……」
說著這話,淚水緩緩的從臉上滑落。
「沈清荷!」一聲怒斥來自身後。
然而,她沒有回頭。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那是蕭乾的聲音,光聽聲音就知道他有多急多怒。
「我知道。」她跪的直直的,聲音干澀。
蕭乾不敢置信,他匆匆忙忙的來接清荷,聽到的居然是這句話?她以為他的心是鐵打的嗎?她以為他蕭乾是可以任意耍弄的嗎?
好一個沈清荷!
「你再說一遍。」他咬著牙,緩緩的,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她的身後,雙眼發紅,雙拳握得緊緊的。
「倘若先生不願我嫁,我就不嫁。」她的聲音低了一些,然而卻是如此的清晰,一字一字的落入了他的耳里。
「好……好……」蕭乾踉蹌著後退,臉上露出蒼涼的笑容,「好一個師慈徒孝……好一個先生好一個徒弟……沈清荷,我蕭乾真是瞎了眼了,看錯你了!沈清荷,從頭到尾,我蕭乾,在你的心里到底算個什么東西?!」
他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原來這個女子對他的心就是這樣的。她當他蕭乾是什么人?她當他是小丑嗎?可是招之即來呼之即去的!
他一片痴心,卻被她玩/弄於鼓掌之間。原來,他在她心里的分量遠遠不及於她那個連璧先生!他不服,他不信,可是,到如今,事實已經證明了一切!她顛覆了他的世界,她伸手就能將他的心捏碎!
他飛快的轉身,再也沒有看她一眼,大步的狂奔,向著門外而去。
「蕭……乾……」
門口,跪著的女子垂下了頭,雙肩輕輕的顫抖,淚水如小溪般滑落,一滴一滴,滴答滴答的落在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