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冉沒看見店里有其他人手,好奇道:「你剪嗎?」
「嗯。」
「你……會剪發?」
男人答得微妙:「能剪。」
能剪就是不一定剪得好看的意思?
何冉想了想,說:「等會兒再決定吧。」
沖完水後,她的頭被毛巾包扎得高高的,跟著男人走到外間,隨意挑了張理發椅坐下。
男人從抽屜里找出來個電吹風,插上插頭,將她的頭發吹至半干,又問:「要理發嗎?」
何冉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猶豫了一陣子。
自從兩年前出院後她就再沒剪短過,頭發長得很快,現在放下來已經接近胸前了。
來之前她本沒打算要剪頭發,但此情此景,她莫名其妙地就點了下頭:「剪吧。」
男人又問:「要剪什么發型?」
何冉不太在乎地說:「你看著辦吧。」
「剪多短?」
還是同樣的回答:「你看著辦吧。」
男人給出建議:「天氣變熱了,剪個短發吧?」
何冉頓了頓,像在思考,最終點了點頭:「好。」
男人轉身去拿理發布,在空中抖了兩下後圍在何冉的脖子上,那是塊染著星點污漬的白色理發布,質量很差,沒有頸紙的保護,何冉感覺到自己脖頸周圍的肌膚被布料硌得很不舒服。
男人接著拿來理發工具,幾把剪刀,然後就開工了。
何冉之前有猜測過他應該是業余的,沒有考過證就直接上崗的,現在看來她的猜測應該是真的。男人的刀法凌亂,可以說毫無規律可循,東邊剪幾刀西邊又剪幾刀,何冉有點懷疑自己的發型最終會變成什么樣子。
通往二樓的狹窄的樓梯里突然走下來一個女人,何冉一開始是聽到高跟鞋碰撞地面發出的尖銳的聲音,然後才朝鏡子里看去。
那個女人有一頭大波浪卷的長發,有些蓬亂,看起來像是剛睡醒的模樣。她身上只穿了一條紅色背心裙,薄薄的衣料下隱約可見凸起的兩點。
女人走到何冉對面的那張理發椅坐下,翹起二郎腿,打著哈欠問:「什么時候做午飯啊?餓死了。」
她說的是方言,聽口音應該是川蜀那一帶的。
男人專心地理著發,沒有看她,只是回答道:「等十分鍾。」
何冉在鏡子里偷偷打量著那個女人,她畫著濃妝看不出五官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身材很好,前凸/後翹,尤其是那對胸,雖然沒有內衣的托舉,但毫無影響地讓何冉感覺到它的雄偉,她估摸著可能快比自己的臉還要大了。
這時,男人已經剪完她後邊的頭發,要開始剪劉海了。
何冉配合地摘下眼鏡,也不好再偷窺人家。
男人繞到她身前,彎下腰,湊近她,兩張臉相隔不到十厘米,何冉覺得自己此刻若是呼吸沉重一些他都能察覺得到。
何冉雙眼合上,眼睛看不見時感官更加敏銳。
冰涼的金屬擦過自己的額頭,細碎的短發逐一掉落在鼻梁上、臉頰上,有些刺癢,他的指腹不經意間掠過她的肌膚,余溫灼人。
明明他沒有再摸她的耳朵,可何冉的心又莫名因為這種輕微的接觸而揪在了一起。
在她自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毫無征兆地睜開雙眼。
男人大概也沒料到她會突然睜大眼睛,握著剪刀的動作頓了一下。
四目相對,他的雙瞳是一片汪洋大海,卻又比黑夜的顏色更濃重。
何冉定神看著,像是要在深海里尋找耀眼的星星。
片刻,男人勾了勾唇,說:「你還是把眼睛閉上吧。」
何冉沒說什么,依言閉上眼。
在那短暫的幾秒內,何冉注意到男人的左手有缺陷。
大拇指斷了半截,不知是天生的,還是事故造成的。
她有意想多看幾眼,但又怕男人覺得自己不尊重,最終還是沒這么做。
男人的時間估算得剛剛好,十分鍾後,他拿海綿墊幫何冉擦掉臉上的碎發,然後解開了理發布。
何冉睜開雙眼,戴上眼鏡。
鏡子里映出一張白皙而嬌小的臉龐,簡潔的齊劉海、學生頭,看著清爽干凈,何冉挺喜歡的。
她滿意地拿出錢包,問多少錢。
男人說:「洗剪吹一共15塊。」
何冉身上只帶了面值一百塊的鈔票,以及剛剛坐出租車找的幾張十塊錢。
她遞給男人兩張十塊,男人又退還給她一張。
何冉疑惑地看著他。
男人微微抿唇,解釋道:「你是今天第一個客人,收10快就行。」
何冉接過錢,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臨走前,她回頭望了一眼,發現自己的手機落在梳妝台上。
挺好的,就讓它留在那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