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發(1 / 2)

(一更)

費盡口舌打發走韓嶼這個煩人精,何冉終於在晚上十點半之前趕到禮堂和蕭寒見面。

關於韓嶼,何冉只是簡略地告訴蕭寒,他是跟自己學校的同學,算不上朋友。

蕭寒聽後點了點頭,沒問什么。

仿佛達成了某種共識,他們對於彼此的身世和背景一直都沒有太多的過問。

二樓那張單人床也不比一樓的洗發床寬敞到哪里去,床上凌亂地堆積著兩人的衣服。

這其中就包括了何冉的眼鏡。

蕭寒將它拿下來的時候,何冉交代他放在遠一點的位置,免得壓到。

蕭寒一開始將它放在他們的衣服上面,可隨著他們的挪動,它已經不知道被帶到哪里去了。

何冉被蕭寒的動作一點點逼到床頭,後腦勺枕在棉芯已經被壓得凹陷下去的枕頭上。

因為她頻頻無意識地擠壓,蕭寒中途滑出來好幾次,他們還需要更多的默契,慢慢的培養。

雖然還未能體會到這事帶來的真正樂趣,身體卻在本能地回應著他。

何冉抬起手接住一滴從他額角滑落下來的汗珠,卻未能防住第二滴。那滴汗水掉落在她的嘴角,余熱比她的體溫還灼人。

蕭寒在做這事的過程中眼神總是格外分明、真摯,一眨不眨地盯在她的臉上,不像大多數被情/欲沖昏了頭的男人,何冉能感受得到他的認真對待。

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進何冉的心里,令她回憶起自己這一路從市區追到小洲村來,近似瘋狂地多次站在他家門前。

最初的最初,一切沖動不過是因為一道魂牽夢繞的聲音。

現在夢境終於成為了現實。

他的每一次深埋都直擊入她的心臟里,引起一陣陣顫動。

何冉皺緊了眉頭,十指無意識地攥進床單里。

結束之後,他們聊了一會兒。

一張枕頭上躺著兩個腦袋,可想而知挨得有多近。

何冉忽然回想起自己曾經在這張枕頭上見到過女人的頭發。

她轉了個身,面對著蕭寒,問:「你跟阿曼是什么關系?」

蕭寒已經准備入睡,聽到何冉的聲音才緩慢地睜開眼睛,回答道:「有過幾次。」

「那現在呢?」

「沒有了。」

何冉想了一會兒,又問:「我第一次來的時候,看到她從二樓下來,那時候你們還住在一起?」

「不是。」蕭寒低低地打了個哈欠,解釋道:「她偶爾會回來住,她睡二樓,我睡一樓。」

何冉注意到他的措辭,眯了眯眼問:「為什么說是她回來住?」

蕭寒說:「她是這家理發店的主人的外孫女,老人家過世後理發店就留給她了,她又不會干活,就讓我幫忙看店,賺的錢也算我的。」

何冉聽明白了,原來這理發店不是蕭寒開的啊。

也對,他近年才來廣州的,這理發店里的擺設看著歲數比他還大,不可能是他開的。

那晚後來的記憶何冉有些模糊,只記得最後她是在蕭寒溫暖的臂腕中睡去的。

第二天清晨何冉先醒來,她下床洗漱,腳著地後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的眼鏡。

手在床上迷迷糊糊摸索了一陣子,眼睛看不清,她也不知道自己摸到的究竟是什么。

先摸到一件內衣,她順勢穿在身上。

再摸到一條內褲,根據尺寸判斷應該是蕭寒的,她放到一邊去。

又摸到一件襯衫,不管是誰的,先套到身上再說。

找了半天還是沒找到眼鏡,何冉心情變得急躁起來,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床上還在熟睡的人,「蕭寒。」

她叫了好幾聲,蕭寒終於有些動靜,他翻了個身,睡眼惺忪地看著她,「怎么了?」

何冉說:「我看不清楚,你幫我找找眼鏡。」

蕭寒胡亂抹了把臉,試圖讓自己精神點。

他坐起身,感覺到屁股底下有什么硬硬的東西硌著,伸手拿出來一看。

是何冉的眼鏡——但是鏡腿折斷了。

蕭寒有些無措地看著何冉:「這……」

*

對於一個深度近視的人來說,沒有眼鏡就不能活。

連早飯都顧不上吃,何冉刻不容緩地讓蕭寒帶著她去配一副新的。

小洲村附近沒有眼鏡店,他們得坐公交車去廣大生活區。

公交車上,兩人為「究竟是誰把眼鏡壓斷」這件事爭論了幾分鍾。

最後何冉一錘定音:「在你屁股底下拿出來的,那肯定是你壓斷的。」

蕭寒沉默了一小會兒,承認罪行了:「對不起,我下回注意點。」

下了車後,他一路牽著何冉的手小心翼翼地走。

何冉嚴重缺乏安全感,看什么東西都得眯著眼睛,她的臉色有點難看。

蕭寒問:「你近視多少度?」

何冉答:「八百多。」

「怎么那么深?」

「不知道,慢慢發展的。」

蕭寒伸手在她臉前晃了兩下,問:「這樣能看得見嗎?」

何冉忍不住翻白眼,「我又不瞎。」

「那你現在看我是什么樣子的?」

何冉沉默了幾秒,說:「你真的想知道嗎?」

「嗯。」

「一團嘔吐物的樣子。」

蕭寒自討沒趣,把頭轉向前方,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他再次道歉:「下次我會注意不要壓到的。」

*

蕭寒認識一個開眼鏡店的朋友,可以給折扣價,他直接帶著何冉找過去了。

這個朋友何冉之前也見過,上回吃自助餐的時候有一面之緣。

蕭寒把折斷的眼鏡拿給小丁看,讓他幫忙挑一個差不多的。

小丁拿著鏡框左右端詳了一陣子,納悶道:「這是思柏的吧,至少得一兩千啊,你怎么到我這來找?我這邊賣得最貴的鏡框也就兩百來塊。」

蕭寒看了何冉一眼。

何冉解釋道:「我也就兩百塊買的,正好碰上廠家搞促銷。」

小丁說:「不會吧,搞促銷也不可能把價格壓那么低的,虧本生意啊。」

蕭寒想了一會兒,問:「你在哪買的?」

何冉沒有回答,她轉頭對小丁說:「不一定非要一樣的,你就隨便給我挑個差不多大小的,能把鏡片安上就行。」

小丁點點頭:「行,我幫你找找看。」

小丁在一排排展櫃前仔細地挑揀對比著,不忘回頭問何冉:「你這怎么弄的呀,眼鏡腿居然也能折斷。」

何冉指著罪魁禍首說:「是他壓斷的。」

小丁望了蕭寒一眼,捂著嘴笑得十分狡黠,「蕭哥很生猛嘛。」

「……」被調侃的人閉著嘴一聲不吭。

最終小丁給何冉挑了一款120元的黑框眼鏡,打完折後正好100元,蕭寒付的錢。

等了將近半小時後,何冉終於戴上自己的新眼鏡,視線恢復清晰明亮。

蕭寒看著她,問:「現在我還是嘔吐物么?」

何冉勾唇笑了笑,「不了,挺帥的。」

兩人都還空著肚子,時間不早了,蕭寒提議就在附近吃點東西。

他們隨便找了家沙縣小吃坐下來,點了兩碗拌面、一份蒸餃。

何冉早上沒什么胃口,吃了幾口就飽了,放下筷子不動。

蕭寒側過頭撇了她一眼,說:「再吃一點。」

何冉搖搖頭:「吃不下了。」

又勸了幾句她還是不肯吃,蕭寒只好將她的面趕進自己碗里,又把剩下的兩個蒸餃夾進她碗里,說:「那你把這兩個吃了。」

何冉也退讓一步,「好吧。」

吃完兩個餃子後,何冉發現蕭寒正若有所思地望著桌子下面。

她順著他望下去,判斷出他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腳上。

因為長久地穿著那雙20塊錢的布鞋,何冉的腳後跟已經磨出了厚厚的繭,以前總要貼著創可貼止痛,現在倒也習慣了。

吃完早餐後,他們步行到附近的公交車站。

路過一家鞋店時,蕭寒駐足幾秒,轉頭對何冉說:「進去看看吧。」

何冉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起初以為是他自己要買鞋,卻見他在店里走了一圈後,從鞋架上拿下來一雙粉白色的女士運動鞋,轉頭對她說:「你穿幾碼的鞋?」

何冉不解地看著他:「你要干嗎?」

蕭寒說:「我看你腳後跟磨破了,給你買雙質量好點的。」

何冉愣了幾秒,說:「喔,36碼。」

蕭寒手上拿的那雙正好是36碼的,他讓何冉坐下來試穿。

店里的售貨員走過來問是否需要幫忙,蕭寒說不用,他自己來就行。

將何冉的兩只小腳分別塞進鞋筒里,穿上鞋帶,系一個標准的蝴蝶結,蕭寒抬頭詢問她:「合適嗎?」

何冉活動了一下腳踝,再站起來走幾步,說:「還行。」

蕭寒又問:「你喜歡嗎?」

何冉還是說:「還行。」

蕭寒轉過身對售貨員說:「那就要這雙了。」

五分鍾後,何冉穿上新鞋跟在蕭寒身後走出鞋店。

這家店是一個國產的牌子,算不上名牌,但一雙鞋少說也得兩百來塊,並不便宜。

走出店門時,何冉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

蕭寒腳上穿著夏季很常見的那種男士露趾涼鞋,她在那個老婆婆的雜貨店里也見過這個款式,三四十塊錢一雙。

坐公交車回小洲村的路途上,他們依舊坐在後排的雙人座位上。

車廂里沒什么人,何冉將頭靠在蕭寒肩膀上,歪著頭看他,「我今天花了你很多錢,心疼不?」

蕭寒語氣淡淡地說:「也沒多少。」

何冉問:「有沒有你一個星期的工資?」

蕭寒沒答話,「沒事,不心疼。」

何冉笑了笑,把手搭在他膝蓋上,過了會兒說:「回去我把錢還你,那是泉泉以後讀書的學費,你得攢著。」

蕭寒微微皺了下眉,「別說這種話。」

何冉緩緩把手抽回來,說:「你不要就算了。」

蕭寒又伸出手牽住她的,牢牢握住。

(二更)

這幾天晚上,何冉都到蕭寒的理發店來跟他一起擠那張小床。

八月是最熱的時候,床頭那小電風扇電力太小,根本不頂用。

何冉每天夜里都被熱醒好幾次,身上出了一層汗,黏糊糊的,即使如此她仍舊樂意來找蕭寒。

次數多了,何冉發現那只貓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充滿敵意,大概是因為何冉霸占了原本屬於它的位置。

後來它甚至還離家出走了一段日子,不過沒幾天又自己回來了。

每次何冉跟蕭寒做完之後,衣服要么是隨便丟在床上,要么是胡亂扔到地下,有時候堆個好幾天才洗一次。

蕭寒這兒沒洗衣機,何冉說她可以打包帶回宿舍洗,蕭寒說不用,他晚上抽點空來洗。

這天晚上,蕭寒將擰干的一盆衣服拿到門口去晾,何冉拿著他的手機從屋里走出來,「你手機響了。」

蕭寒雙手在衣服上隨意蹭了兩下,接過手機。

是泉泉從老家打來的電話,他們通常每個星期會打兩三次電話,彼此匯報一下自己的近況,是否安好。

泉泉說的比較多,蕭寒不善言辭,時不時「嗯」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何冉坐著在屋里看了會兒老電視,大概十幾分鍾後,蕭寒晾完衣服進來了。

何冉側頭看了他一眼,問:「聊了些什么?」

蕭寒說:「泉泉說他挺想你的。」

何冉愣了一下,說:「下回他再來電話,讓我也跟他說幾句。」

蕭寒點頭,「好。」

今天何冉來例假了,也就意味著他們做不了那事。

無事可做的時間里是非常無聊的,她和蕭寒一起看了部舊電影,那部電影叫《海上鋼琴師》,何冉已經看過不下五遍了。

相同的情節就算拍得再好也會令人覺得枯燥,何冉看到一半就開始昏昏欲睡,但現在距離睡覺的時間還太早了。

何冉決定必須做些什么打發時間,她從座位上站起來,對蕭寒說:「你自己看吧,我去樓上畫會兒畫。」

何冉一個人走上二樓,二樓沒有坐的地方,她的作畫地點只能趴在床上。

一開始要畫些什么內容她其實是沒有概念的,後來腦海里冒出泉泉那張帶著嬰兒肥的小臉蛋,她情不自禁笑了笑。

既然他說想她,或許她可以畫幾張畫送給他,讓蕭寒幫忙寄到重慶去。

她知道泉泉都喜歡些什么卡通人物,孫悟空、白龍馬、葫蘆娃、哪吒……還算不錯,沒有崇洋媚外。

何冉最後決定畫一幅三打白骨精,她不想畫得太卡通風,有毀國粹,最後采用白描的方式,一筆一劃刻畫得非常精細入微。

蕭寒什么時候上二樓來她並不知道,感覺到自己身旁的床位微微凹陷下去,何冉轉過頭,拿起畫對他笑了笑,「怎么樣?好看嗎?」

如果說眼前的這個女孩有那么一刻讓他感到心動的話,那一定是她畫畫的時候。

具體哪一點好他也說不上來,或許是處於那種一絲不苟的態度吧。

何冉畫畫的時候有個壞習慣,每次停下來構思,筆頭一定是咬在嘴里的,並且微微皺著細眉,一副忘我的樣子。

蕭寒提醒了她很多次,她嘴上說「好好好」,可是過一會兒又忘記了。

然而不得不說,她斜咬著筆頭沉思時的神情,與沙漠里的性感女郎叼著煙的樣子,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那副壓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透出些許文藝氣質,又把她眉宇之間這股野性給收斂中和了。

盯著何冉看了幾秒,蕭寒的視線從她的臉上轉到她的畫上。

他仔細觀察了一陣子,正兒八經地提出自己的疑問:「怎么把白骨精畫那么漂亮?」

何冉笑了笑,說:「當然要了,不漂亮怎么勾引唐僧?」

她豎起筆尖,在他褲襠之間輕輕地戳了一下,勾起嘴角:「就像我勾引你一樣,是不是?」

蕭寒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他還把她的話當真了,「我不是唐僧。」

何冉笑意更甚,「是啊,你不是唐僧,所以你被我勾引到了。」

她低下頭,打算把這幅畫最後幾筆完善一下。

一只手突然伸到她面前,把她的眼鏡摘下來。

她被輕輕地翻了個身,蕭寒的臉緩慢地壓了下來。

她有一秒鍾的愣神,因為前幾次親吻都不是他主動的。

蕭寒吻的方式與何冉不同,他的吻充滿了力道,這種力道指的並不是蠻橫和侵略性,而是非常用心的態度,何冉深刻地感覺到男人和女人之間力量的懸殊,她幾乎全程都被他帶著走,雙手無力地依附在他身上。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後,蕭寒放開她。

何冉調整著自己呼吸的頻率,用帶著一絲抱怨的語氣說:「你干嘛那么大力,我舌頭都麻了。」

蕭寒的胸膛也在起伏著,他說:「下次輕點。」

過了會兒,何冉又說:「你控制一下自己,我這幾天不行。」

「……」蕭寒過了很久才低低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