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一行是三個字,是他的名字,霍雲深。下面一行是住址,寫著西橋霍家大院,生日是一九六七年臘月十一日。
一九六六年,楚楦喃喃地道:「四十九歲,霍雲深……霍雲深?」
一切又讓楚楦回想起那個中午,楚爸爸帶他去見一個人,特意提了他的八字,還有霍家……
「你跟城北霍家是什么關系?」
這個問題又好久沒有得到回答,楚楦凶道:「少跟我拖拖拉拉,快回答我!」
那圓珠筆才立起來,在本子上寫了兩個字,血緣。
「呵!」楚楦表情難看地冷笑出來,果然是這樣的,他的好爸爸,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楚楦馬上拿出電話,打了過去。
那邊很少接到楚楦的電話,一時愣怔:「楚楦?什么事啊?」
「霍家給你多少錢買我?」楚楦要一個回答,要了他就死心了!「你知不知道霍家要我干什么?他們要我的命,你知道嗎?」
「……」楚爸爸支吾說:「什么,什么命啊,你在說什么?」
「我的生辰八字是你泄露的,除了這些你還做了什么?」
「沒有,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又沒強迫你,不是說了不認就不認的嗎……」
「偷了我的睡衣。」楚楦慢慢地想起來,自己的東西一向是一絲不苟的,不會亂丟也不會亂放。睡衣不見的那天,只有一個人上來過,那就是自己的爸爸。
「我,我偷你的睡衣干嘛呀,真是的!」楚爸爸不承認,想掛電話了:「你有毛病,我不跟你說了。」
「我死了都會變成鬼報復你的。」楚楦在他掛電話之前趕快告訴他。
木然地說完,手機掉在身邊也沒去理會。
現在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
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老子對自己沒感情,但是,虎毒不食子,即便是陌生人,也沒這么害人的呀?
「哈哈哈……」楚楦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倒在床上發泄了半晌,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說話:「你是怎么死的?准備什么時候讓我死?」
過了五分鍾的模樣,楚楦坐起來去看本子,順便拉開椅子就在桌面前坐下來。
「火燒死的,是意外事故還是人為?」他神情漠然地道:「我猜是人為,所以你才會變成厲鬼,你是橫死的。」
圓珠筆在本子上立著,久久沒有動作。
「我一共問了你兩次,什么時候讓我死,你不回答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你還沒想好,二個是,你自己也說不清楚,不知道我會不會死。」
本子上劃出了一個字,對。
「哪一年死的。」
一九八八年,秋天。
「死的時候才二十一歲。」楚楦的手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桌面,臉上很平靜:「也就是說你已經死了二十八年,為什么不離開。」
不甘。
「不甘什么?」楚楦眨了下眼睛,說:「你不甘就來折磨我,我問你有什么冤屈、心願,你又不肯告訴我。」他笑得比哭還難看:「你的不甘太可笑了,冤有頭債有主,有本事你去找冤你的人啊,來找我算什么?」
屋里安靜了半晌,沒有風的動靜,一切都很平靜。
楚楦以為他走了,心情憋屈得難以復述。
感覺一切都他媽的沒意思透了,也突然才發現到,原來自己對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一直都有期待。
一直都在認為對方雖然不親近自己,但是心里始終都有自己。
「……」楚楦的手掌握成拳頭抵在嘴唇邊,努力忍住發紅的眼眶,不經意卻瞟到那圓珠筆立起來,寫了長長的一句話。
即便你知道是你父親把你送到我身邊,那又怎么樣?
楚楦愣在那:「什么意思?」
那筆卻不再動。
等了很久也沒再動一下。
這一回可能是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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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楚楦若無其事地去上班,只有眼下的青黑證明他這兩天過得並不好。
「楚醫生,早啊。」白雪穿著一身新款的秋裝走了進來,黃葉色的顏色給整個辦公室帶進來一股秋意。
讓楚楦想起秋天這個季節,是那只鬼死的季節。
「早。」他聲音虛虛地說,笑容勉強。
「喲,看這臉煞白得,昨晚撞鬼了?」白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口無遮攔地說道。
楚楦聞鬼變色,表情馬上跟吃了蒼蠅似的,又惡心又苦:「白醫生,不要挖苦我,其實你一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