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023.23(1 / 2)

天台始終不是長久逗留的地方,楚楦心情復雜地站起來,兩只眼睛竟是紅通通地。回去看到之後,他大概又要鄙視自己好幾天,怎么就哭了。

是因為被嚇到的,還是因為心里那份愧疚……楚楦壓根分不清楚。

他拖著虛軟的兩條腿,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回到自己住的樓層。

家門沒關,楚楦走了進去。經過霍雲深的牌位,他飛快地看了一眼,便目光閃躲,神情忌諱,很快逃回了房間。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躺下床之後,楚楦怎么都睡不著覺。

他的腦海中,總想著霍雲深的恐怖模樣以及慘狀。

那鬼確實很恐怖,但是也很慘。

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萬一再次遇到厲害的厲鬼,會不會就這樣死掉?

楚楦坐起來嘆了一口氣,害怕和擔心兩股情緒在身體里撕扯,最後擰成一條麻花,將他纏得死死地。

「霍雲深。」楚楦念叨道:「你又不出來,我給你精氣你又不要,你究竟想怎么樣?」

是不是依然想著那些亂七八糟,不符合實際的事。

楚楦心里門兒清,但不可能的啊,他不能那么做。

簡直太荒唐,跟一只男鬼怎么做下去?

言下之意,當然不是說跟女鬼就可以,只是覺得男鬼的難度更大……楚楦連怎么做都不知道,他是個新手中的新手,連方向盤都沒有摸過的那種。

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覺,還是心心念念著那只男鬼。

楚楦感覺自己有點賤,既害怕得要死,又總是擔心霍雲深。

這就是身體和心理上的不同步,每當恐怖的事情出現,身體先一步瑟瑟發抖,而心理居然擔心他,居然想擼一發給他補補身體……真是賤到了姥姥家。

最後,天將亮,終於扛不住疲勞,楚楦這才睡了過去。

就睡了幾個小時的樣子,起來之後,他神情困頓地走到隔壁書房,打開門查看霍雲深的屍體。

不在了,床上面是空的。

「……」楚楦緊緊綳著臉,嘴唇抿成一條線,神情凝重。

如果他不在家,會是在哪里?

楚楦忍不住想,難道他會回霍家老宅,但是牌位已經不在那了呀。

走出來客廳,他給霍雲深上了一炷香:「不管你在哪,我希望你注意安全,別逞強。」

最後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你不肯要精氣,最後吃虧的都是你自己,你是這么傻的鬼嗎……」

不管怎么樣,楚楦希望霍雲深沒事,希望他早點回來。

休假的白天外面下著小雨,倒是沒有刮風。

楚楦撐著一把傘,出去買今天和明天的菜。在靠近市場的路邊攤,他偶然看見一個背著大劍的老人家買包子,居然用的是銅板兒,人家攤主根本不肯收,還以為他是哪來的瘋子。

「走走走,去去去,別在這兒鬧事!」老板趕蒼蠅一樣驅趕那老者。

瞅著手里的銅板,老者滿臉不知所措(疑惑不解)。

「老板,收多少錢,我幫他出。」楚楦看不過眼,走過去麻利地掏出錢包,幫人家把包子錢給了。

他就是這么個人,心地特別好,要不怎么會心疼一只厲鬼。

「年輕人,你心地真好,他一看就是騙子嘛。」攤主嘴里這么說,收錢的動作卻不含糊,很快就給楚楦找了零錢,順便把包子裝好塞給老者:「喏,拿著吧,人家替你給錢了。」

接過包子的老者,默默看了楚楦幾眼,然後從布兜里淘來淘去,掏出一枚古朴的令符,塞給楚楦。

「這……」楚楦愣愣地接著,想問個清楚,奈何那老者動作很快,轉身就走。

「老先生請留步,請留步!」楚楦追上去道。

老者一邊走一邊吃包子,回頭瞄了他一眼,含糊說:「一個問題收二百,收妖除魔另算,上不封頂。」

楚楦哭笑不得:「您這么精明,用得著拿銅板換包子嗎?」總不能是故意的?

「我說的是二百銅板。」老者咽了一口肉包子,委屈地道:「怎知世道變了,竟不收銅板。」

「對……好幾百年前就不用了吧,您究竟是活了多少歲?」楚楦就當老者開玩笑:「我想知道這符是個什么作用,回答一個我給您二十塊可好?」

「哼。」顧著吃肉包子。

「二十塊錢能買二十個肉包子。」楚楦說。

「三個銅板能買一個。」

楚楦微笑:「那您剛才買到了嗎?」

老者噎住,又哼:「驅鬼用的。」他說那個符。

「驅鬼?」楚楦笑了笑,把令符還給老者說:「您還是拿回去吧,我恐怕用不著。」

「有鬼纏著你。」老者沒收。

「……」楚楦沉默在那,捏著令符說道:「我跟鬼結了冥婚,如果我身上帶著驅鬼符,他就靠近不了我,我不想這樣。」

那老者又仔細看了看楚楦的面相,然後哦一聲:「只能驅道行不夠的鬼,不能驅厲鬼,和你結冥婚的是個厲鬼。」

「那這符我倒是能收下。」楚楦笑著把符收了。

「你這人真奇怪。」老者對他側目道,抹了一下嘴角:「唔……為什么跟厲鬼結冥婚,小子不要命了。」

楚楦一邊走一邊說:「這都是命,我的八字不好。老先生,您是陰陽師吧,懂玄術?」

「略懂一二,八字?什么八字?我給你瞧瞧。」五個包子,老者一口氣吃了三個,正在吃第四個。

「呵呵,您胃口真不錯。我的八字,鼠年元月一日,零時零分。」

「……」包子從老者的嘴里,掉回手里。

驚訝成這樣?

楚楦奇怪道:「怎么了?」

「我來遲了,可惜你現在已經有泄了初陽,可惜啊……」老者回過神來,一臉惋惜地搖頭,然後抬起頭:「你願意跟鬼離婚不,我可以保你無憂。」

「有辦法可以解決我的八字問題?」連徐哥都說沒辦法,楚楦有點不太相信眼前這位老先生。

「有,而且一勞永逸。」老者斬釘截鐵地說道。

「什么辦法?」楚楦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替我師傅收你為徒,帶你去……」去什么地方,老者打了馬賽克,沒說清楚:「到了那兒,你的身份就不同了,不會再有厲鬼敢招惹你。」

「……」楚楦果然抽了抽嘴角,不靠譜的感覺油然而生。

一個用銅板買東西的奇怪老先生,可信程度太低,他哂笑一聲說:「還是不了,我沒有學陰陽術的念頭,也不是那塊料。」

「可你現在這樣,遲早會被鬼害死。」老者嘟囔道,吃完最後一口包子,順便打了個飽嗝:「嗝!」

「他不會的,我們一開始就訂了契約,他不能害我。」楚楦反駁道。

「鬼的話不可信,他們是邪惡的。」老者搖頭晃腦,一直在說鬼怎么壞怎么壞,好像在鬼身上吃了很多虧。

楚楦靜靜聽著,不由打斷他:「老先生,你要去哪里?」

「額。」老者停下來,四周張望了一下:「我走錯了方向,應該走那邊才對。」他囔囔說,馬上調頭,走了兩步又倒了回來,從布兜里掏出一柄小劍:「小子,我和你有緣,這柄灼心送給你。灼心刺入厲鬼心臟,可令他魂飛魄散。額,你想跟那鬼離婚,就用灼心殺了他,然後……」老者再掏出一個紙鶴,交給楚楦:「把這個燒了,我就會來找你,接你入門。」

這劍,楚楦並不想收,但是想到別的厲鬼,他便道了聲謝:「謝謝老先生。」他不會用來殺霍雲深的,倒是可以用來殺其他的厲鬼。

「不客氣,我走了。」老者悶頭走了兩步,摸摸頭,然後又走了回來:「說好的二十塊呢?」

楚楦先是一愣,然後連忙掏出錢包,從錢包里邊拿出五張一百塊:「老先生,您收著,在城市里喝杯水都要花錢,光靠銅板是不行的,您得趕緊賺錢。」

五百塊撐不了多久,頂多一個星期。

而這老者看起來,不喑世事,怪讓人擔心的。

「行,你小子厚道,不像個短命的人,記得盡快把那東西殺了,他不會信守承諾的,因為他是鬼!」老者的身影漸行漸遠,聲音也越來越低。

目送他離開,楚楦站在路邊發起了呆。

鬼,不會信守承諾?

他該相信老者的話,還是相信徐道人?

如果說楚楦心里沒有一點懷疑,那是假的,首先他是個人,面對的是人人懼怕的鬼,多少要忌諱一點。

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多少次楚楦不顧生死……當他想起那些種種,突然又覺得自己想錯了,霍雲深不會的。

「我們約定過……」楚楦搖搖頭道,眼神突然堅定起來,好像做了某種決定。

他確實很怕鬼,但是也願意相信,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害人的鬼。

比如霍雲深,比如白雪醫生的那位護身符,他們不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