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023.23(2 / 2)

楚楦從那鬼身上翻下來,不敢開燈,也不敢仔細去看,他只是拉起被子,把自己的身體蓋住。

面對著牆壁,身後是那具冰冷的屍體。

而自己剛剛抱著冰冷的屍體,做了無數次……

楚楦的心冷猶如臘月溪水,拔涼拔涼……甚至感覺下面也涼颼颼……

剛和霍雲深*方歇,原本楚楦會以為自己睡不著,會心亂。結果卻是累了,都沒想清楚頭頭緒緒,就眼皮子沉重,困得不行。

也就沒有看到,身邊的那鬼貼近他,吸取著他的溫暖,陪他靜靜待了一夜……畢竟,鬼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更不會睡覺。

他會躺在床上,只因為楚楦躺在床上。

這一夜楚楦睡得太沉,第二天醒來,天氣仍是陰天。屋里拉上厚厚窗簾,看起來跟夜晚無甚差別。

「唔……」他動著一夜未動的身體,感到有些使不上力氣,渾身懶洋洋地……就是不想動彈。

拿出抽屜里的手機,驚訝地發現已經九點半了,連忙打電話給程主任,跟他請個假。

為了這事,楚楦內疚地連連道歉。

細數他進醫院的這么久以來,遲到和請假都是很少的,而這短短的一個月內,竟然連續發生了好幾次。

放下電話,楚楦扭過頭,看見梳妝台前坐著霍雲深。

他不是在梳頭發,而是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么。因為角度和光線的原因,連他的臉也看不見。

楚楦掀開被子,在旁邊拿起一條浴巾裹著自己,走了過去。

這時候霍雲深抬頭,終於露出整張臉來。

「別玩這個。」楚楦一手拿掉他手中的灼心小劍,放進抽屜里:「很危險,我昨天就是用它殺了鬼……」

抬頭,才看見一個白晃晃的飽滿額頭……他的臉……

「你……你的臉,好了?」仔細一看,卻又沒有全好。從左額際到臉頰中央,有一塊焦黑的痕跡,恐怕那是最嚴重的地方,幾乎見骨。

霍雲深抬起手,用指腹輕觸自己最丑的地方,然後掀開眼簾,直直凝視著鏡子。

他看到的是一張端麗的臉龐,桃花眼,遠山眉,挺直鼻梁,唇紅齒白……唯有左臉,依然恐怖如斯,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

楚楦也看見了這張臉,他卻沒有欣賞的心情。因為明明是很好看的五官,卻透著滿滿的死氣和詭異。比如那雙桃花眼,一點都不燦爛,反而黑沉沉地,里面放佛有只蒼白的手,直勾勾看著人的時候,似乎隨時會沖出來,將人拉入深淵。

他秀逸的臉龐,灰白得過分,連同嘴唇也一樣。

楚楦看著,被自己吻過多次的雙唇,打從心里感到恐懼。他忽然垂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屏息了很久,竟然憋得滿頭大汗。

「別看了,以後總會好的。」楚楦開口轉移霍雲深的注意力,他發現,這鬼似乎很在意自己臉上的傷疤,就是看著那道疤痕才露出恐怖的眼神。

霍雲深果然放下手,拿起梳子,表情平靜地梳頭。

他有一頭濃密烏黑的頭發,不太長也不算短。梳理整齊之後,給人一種難以描述的浪漫氣息。

仿佛他不是在梳頭,而是在……

是在……

楚楦移不開自己的眼,他如同被下了定身咒,只能看著鏡子,一直看著鏡子。

「霍……霍雲深……我……你先,自己待一會兒,我去……一下廁所……」

邁著僵硬的步伐,楚楦逃也似地離開卧室,沖進洗手間,把自己反鎖起來。

「……」他坐在馬桶上,整個人猶如被抽干了力氣,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力量。

為什么會這樣?

明明那鬼的臉已經恢復正常,楚楦卻發現現在這張臉比丑陋的時候更讓人恐懼……到底是為什么?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太累了所以感官出了錯誤?

對,有可能就是這樣,一張好看的臉,怎么可能比焦黑的毀容臉更恐怖?

楚楦抹了把臉,覺得自己太緊張了,這樣並不好,他得趕緊把自己的心態調整過來。

於是他打起精神,快速洗了個熱水澡,然後搭著毛巾走出浴室。

回到房間,悄悄瞄了一眼還坐在那發呆的鬼,楚楦從他身後面經過,來到衣櫃面前把衣櫃打開。挑出一套暖色系的居家服,開始換衣服。

那鬼能從鏡子里,看到楚楦的一舉一動。

他不再是發呆,而是聚精會神看著鏡子。

楚楦的動作突然停下來,扭頭,發現這一幕,他不由想起徐道人的說法,這鬼,難道真的喜歡自己?

穿上褲子,楚楦走過去,若無其事的用手臂碰到霍雲深的肩膀:「白天外面有光陽,你好好在家待著,我出去一趟市場。」

走到門邊,楚楦隱晦地回頭看了一眼,果然發現那男鬼的眼神,專心致志地放在自己身上。

經過客廳的供桌,習慣了順手上一炷香,順便把桌面上那些已經不新鮮的水果清理掉,回頭買上新鮮的幾樣。

他提著黑色的垃圾袋下了樓,在路邊等綠燈的時候,隨便插了一下兜。

「……」

一把木梳躺在風衣的口袋里。

他還是跟了出來。

白天撞鬼的幾率很小,楚楦不懂他跟出來是為了什么,不過還是很感激他的關心(護食)。

邁著大長腿,橫穿過馬路,到對面的早餐店吃了一份早餐。

楚楦拿著熱騰騰的豆漿,放在嘴里吸了一口,順便等待店員妹子給自己找零。

「他是個醫生,長得真好看……」

「青年才俊,估計是有主的。」

「說不定呢……」

接過妹子找的零錢:「謝謝。」楚楦把幾個鋼鏰扔進裝有木梳的口袋里,聽到兩聲脆響,不知

為什么想笑。

提著鮮果和食材回來的路上,*初晴,街上的一切溫馨寧靜。

走小巷的時候,一具滿身是血的長發女屍吊在半空,把走到一半的楚楦阻擋下來。

「……」身邊有個厲鬼跟著,這種情況根本不用自己動手:「那……你處理吧。」

楚楦直接從女屍腳下走了過去,身後面發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也沒有回頭看的欲|望。

回到家打開家門,卻看到霍雲深端正地坐在客廳里。

「……」做點習慣這樣的日子,楚楦。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先去廚房把東西放好,然後洗了兩盤水果,出來擺盤。

「今天出了太陽,你不怕……」他背對著那鬼,邊擺邊說。

「嗯。」一個音節傳來。

楚楦的手,硬生生停在那兒,好容易才抓住蘋果,沒讓它掉下去。

「嗓子也好了,那真好……」聲音低得輕不可聞,而臉上又比剛才略白了一些:「我,我去拿點茶葉,泡茶喝吧。」

重新坐在霍雲深對面,楚楦低著頭,兩手在茶具之間忙碌……他泡茶的手藝很好,動作行雲流水,眉間沉靜而包含憂慮。

倒了兩杯茶,推了一杯給霍雲深。

他不知道霍雲深能不能喝,喝了沒有,從頭到尾,就端著自己的茶杯打發時間。

終於覺得夠了,楚楦放下小小的杯子站起來:「我到書房看一會兒書,你自便。」

霍雲深目送他離開,聽見淡淡的反鎖聲音。

眼珠子散了散,一股厚重的腐朽氣息,以他為中心點,在周圍肆意地揮發,繚繞。讓人仿佛聞到了墓土的味道,長年積累的落葉,在土里腐爛,被溫溫吞吞的陽光一照,那種令人難以接受的味道。

正午十二點,客廳空無一人。

楚楦從書房出來,動手給自己做飯。

他打開卧室的門,瞧見霍雲深坐在里面,而窗簾一直未打起來。

「我做了飯,你要吃嗎?」

退出卧室,楚楦走到客廳的窗戶面前,將厚厚的窗簾放下來,遮住不算猛烈的陽光。

屋里頭就變暗了,他伸手打開燈。

看見那鬼站在卧房門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稍蒼白的薄唇第一次開啟:「楚楦。」

這把清越的聲音自然是第一次聽,楚楦不會記得那天晚上,在天台上聽過這只鬼喊自己的名字。他沉浸在幻覺中,以為撲向自己的是別的厲鬼。

後來厲鬼被霍雲深斬殺掉,把自己救了上來。

「嗯。」

楚楦在自己家的餐桌上,擺上兩副碗筷。

一副是空的,一副是自己的。

記得徐道人跟楚楦說過,如果去別人家做客,看到這樣的情況,那么那家人一定是養了鬼。切記不要多問,只當自己沒看見。

因為不知道他家的鬼性情如何,如果恰好遇到一只脾氣不好的鬼,不小心犯了他的忌諱,那就壞了。

輕則小打小鬧,重則會出人命。

想到這,楚楦抬眼瞥了一眼對面,他算是個好脾氣的鬼嗎?

一些米飯和菜,在那只碗里變成黑色。

楚楦眼觀鼻鼻觀心地收拾碗筷,故意沒有倒進垃圾桶,而是倒入馬桶,一水沖了。

「……」端著碗回過身,拿著手機站在面前的霍雲深,把楚楦嚇一跳。

但現在不是吃驚的時候,他擦擦手接過正在響的電話,打來的人竟然是白醫生……她之前說去外地遷墳,不知後事如何。

「楚楦!」女孩焦急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說:「你聽我說,我遇到了麻煩,快去幫我找徐道人,叫他盡快趕來石歧,兩天之內不來我就會死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