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報紙疑雲(1 / 2)

百年家書 瘋丟子 2957 字 2023-02-19

黎嘉駿的震驚很混亂。

她一面想著,竟然是日軍炸的,到底誰騙人;一面卻又想著,怎么辦,花園口這三個字竟然成了她穿越生涯最大的bug。

二哥走過來,接過她手里的碗和勺子,吹了吹,喂進她嘴里,意味深長:「所以,妹子,你不做總統真是可惜了。」

黎嘉駿緩慢的咽著赤豆粥假裝沒空回答。

這邊黎老爹已經吼開了:「黃河決了口?那得死多少人!」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大夫人念了兩句,忽然問,「鄭州……三兒是不是剛打那邊過來?」

章姨太原本茫茫然聽著,聞言立刻精神一震,問了句「真的嗎?」沒等到回答,卻已經心底里自己確定了似的,埋著頭跟著大夫人「阿彌陀佛」起來。

「國-府可有何舉措?」黎老爹嘆了兩句,問道。

「我也只是剛聽了個信兒,現下還不知受災面積,但無論大小,依照現在的國力和情勢,恐怕要談賑災也是有心無力,這以後怎么辦,只能聽天由命了。」二哥還是舉著碗,回答完老爹,轉頭又兜了一勺赤豆粥伸過來,輕聲問,「妹子,炸了以後呢,會怎么樣?」

黎嘉駿張口要去喝粥,剛碰到嘴唇,突然一空,二哥收回了勺子冷笑:「不回答不能吃哦。」

「……」黎嘉駿閉上嘴,沉著臉轉過頭,非暴力不抵抗,她現在是一句話都不願意說了。

「來,跟哥說說,別躲著,你躲不過的,咱晚上都睡一塊兒,你躲哪去呀哎呀……」

我靠這臭不要臉的,黎嘉駿怒目瞪之,她心里也怨念啊,心理醫生現在是個新興職業,全靠留洋學成,洋氣的很,還少見的很,當初都在上海和南京等地方露頭一二,現下竟然打聽不著。

黎嘉駿打以前就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盼著見心理醫生,她一直覺得自己這心大的沒邊兒,誰得精神病也不能是自己,可沒想到竟然是被硬生生掰成神經病,見鬼啊,她寧願被掰彎也不願意做神經病啊!

有時候犯了病想想周圍人驚恐同情的眼神,她忍不住就要遷怒於人,就覺得大哥二哥辦事不力,根本就是把心理醫生當成江湖里的隱世神醫來找,總是一副「這鬼地方哪來這么高級的職業你靠自己吧」的樣子。

現在還琢磨著把她送回戰場了!

怎么著?嫌她麻煩了?承認自己無能了?可老娘偏偏不想回去了!她受夠了!再回去,這病還能好嗎?她才二十多,少說還能再活四十年吧,這日子過不過了?

就算自己也知道這些想法相當無理取鬧,可有時候樂觀已經無法解決問題的時候,似乎真的只有抱怨才能聊解憤懣。

她忽然就懂了有些小說中為什么反派女配嘴臉那么可惡了,天生不樂觀那只能靠憤世嫉俗來紓解,吃相自然難看了。

心里走著神,不知不覺,她竟然被二哥喂完了赤豆粥,他一臉無奈:「行了,吃完去休息吧,不折騰你了。」

「哥。」黎嘉駿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你去了報社,他們怎么說的,關於我的。」

這似乎才是關鍵吧,歪樓的眾人停了話頭,都望過來。

「我特地拜訪了你們報社的胡政之胡經理,結果他此時正在武漢組織撤離,尚未抵達,而張總編也不在,但聽口氣,你那些同事都是歡迎你回去的,你提交那些照片引起不小的反響,讀者來信無數,他們會給你全歸攏了送來,胡經理回來前,你就看看信吧。」

這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黎嘉駿頗為振奮,連連點頭,她剛開始兩日也在看報紙,什么報都看,看到自己拍的照片登在上面,自然是極為高興的,報社的記者們筆力驚人,硬是憑她配圖的只言片語就擴寫出一個波瀾壯闊的戰況來,看得她……病又重了點。

所以她後來就不大敢看了,只找實事做,跟金禾學燒飯,與雪晴一道洗晾衣服,或者幫海子叔整理東西打理花園。亦或是和章姨太斗智斗勇,時不時就搶下她的煙槍。

後面幾天,果然就有報社的小哥送來了一大麻袋的信,都是讀者來信,其實並非都是指名道姓寄給她的,但是大多有涉及她的照片的內容,黎嘉駿就好像是在看自己寫的小說的評論,一封一封的刷著,樂此不疲。

有時候看到一些讀者提到的但她沒見過的文章,便讓雪晴幫忙翻出來看看,倒是別有一番樂趣。一會兒看信,一會兒看報紙,她安安穩穩的補完了這段時間的報紙更新,待看到最新的新聞時,卻虎軀一震。

大部分報紙都對於黃河決堤原因模糊其詞,隱隱透著股指責日軍的風向。她自以為知道歷史真相,乍聽二哥的說法時差點就信了,可此時卻有種窺見什么的感覺,這樣含糊其辭眾口一詞,倒很有種後世主旋律的感覺,顯然是有誰在操作。

平日里報社里那些媒體人對國·府的中央社定宣傳基調這種事情是極為反感的,這次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沒有生出往日里的反骨。唯有《申報》似乎沒買賬,話里話外指責國-軍是主謀,可語氣也是虛的,沒敢指著鼻子就罵。

除去黃河決堤這件頭等重要的事情,她竟然覺得此時面前這一份份報紙所展現的景象才讓她心驚肉跳。

現在的報社,是以「不聽話」為榮的。

惹怒了國-府,頂多派軍警來砸了報館,這對於媒體人來說簡直小意思,租個房子弄個油印機又是一條好漢,文章照寫報紙照發,上面一點辦法都沒有。

再狠點就是真的犯了天威,那就如李守常那般丟了性命,可文人口誅筆伐傷害有時候還大於槍炮,國-府等閑是不敢動這個手的,這就把那群筆桿子慣得上了天,一個個以「被迫害」為榮,噴起來恨不得唾液帶毒,要登報的文章更是噱頭滿滿,不帶爆炸性都不好意思放上來。

偏是這個時候,對於黃河決堤的主因,大家竟同時失語了,還近視了,都模模糊糊的,到後面幾天,關注重點就解脫了一般全都在國-府如何賑災上,這個說花了多少錢,那個說疏散了多少人,還有的去統計受災面積。

按照原本那些「熊孩子報」的尿性,對於造成如此大事件的罪魁禍首,那是不開個版面專欄噴他個三天三夜是會憋死的!

如果黃花口真是校長下令決堤的,那么現在她看到的,就是幾乎所有報紙都撒了謊!

這感覺就好比突然有一天大陸人民發現港燦在以毛□□語錄為行動綱領。那酸爽,夭壽了,知道真相的黎嘉駿眼淚掉下來。

她不敢想象此時多少報社里有多少個熊孩子噴著心頭血苦苦壓抑著寫出真相的沖動。

這次大概國-府是下了重葯了,不知道憋死了多少個熊孩子。

「三小姐……」遠遠的,雪晴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

黎嘉駿回過神,望過去,見雪晴瑟瑟的站在門口,正端詳自己的表情。

這兩日家里人一看見她不說話呆坐,都是站遠了叫的,唯恐她那時候正在生病。

她無奈的笑了笑,放下報紙:「我沒事,有什么事么?」

「大太太受了邀,與近來交好的太太小姐們一道去組織賑災募捐,她問您有沒有……額……信心,一道去看看?」

有沒有信心去是個什么說法……黎嘉駿哭笑不得,她深吸一口氣,轉頭看看桌子上,鏡子里自己形容枯槁,面如喪屍,不由得有些泄氣,可這陣子實在有些憋壞了,好想出去透透氣。

她猶豫許久,還是決定慎重點,答:「你去回大嫂,問她有沒有信心帶我?」

「不用擔心。」回答的竟是大嫂的聲音,她應該是剛梳妝完,穿著一件半袖的墨綠色旗袍,正披上白色的披肩,雪晴幫她整理著後面的褶子,她則微微笑著走過來,「我昨日就與你大哥商量了,他說讓陳助理過來陪我們去,這樣就不用擔心了。這不,陳助理剛到,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黎嘉駿立馬站起來,臉上放光:「好好好!那我准備准備,雪晴,來幫忙!」

「誒!」雪晴立刻跑過來,拿起了梳子。

「雪晴,去把我的化妝盒子拿來,這個氣色出去不發病就嚇到人了。來,嘉駿,我們先挑套衣服。」大嫂說著,打開了她的衣櫃,臉上放光,「幸而准備了不少,哎,還都是簇新的呢……這套如何?」

她拿出一件薄荷綠的綉著繁復花紋的旗袍,半袖,長款。

黎嘉駿有些發憷:「這……」這是剛到重慶時家里請了裁縫比著她當時的身材做的一堆衣服中的一件,確實相當好看,可是她也明白,自己現在這氣質是完全不搭這民國范兒的,就如剛下船時她只配穿褲裝那樣,自己的樣子還不如這條裙子溫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