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妤十分驚訝的發現,自己在乍一聽見那條新聞時,第一反應居然是松了口氣。
她猛然驚醒,被自己心底的陰暗心思嚇到。
顏妤知道自己是被愛蒙蔽了雙眼的女人,她有自己的心機和手段,可她從沒想過要用另一條無辜生命來換來一份安穩的愛情。
她固然是討厭桑旬,可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日子是她選的,航班也是她挑的。
她抬眼去看身邊的男人,席至衍也轉過頭來看她,他的眸子黑漆漆的,沒有一絲波瀾,可顏妤知道,在那平靜底下正醞釀著一場風暴。
席至衍聲音平靜的發問:「她是坐這趟航班的嗎?」
顏妤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著,她不敢回答,扭頭避開他的視線。
席至衍居然是少見的好耐性,他又問了一句:「她是坐這趟航班的嗎?」
其實這個問題根本不必問,他們都清楚,從北京飛往墨西哥城的航班,每天只有這一班。
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回答,席至衍也不再問,轉身就要離開。
顏妤紅著眼圈攔住他:「你要去哪里?」
席至衍將她推開,徑直走了,只留下顏妤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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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至衍打電話給王助理,讓他去聯系機場和出入境管理局,去查桑旬到底在不在那趟航班上。
掛了電話之後,他又一路開車到了醫院,直奔桑旬繼父住的病房。
杜笙看見他來,默默站起身道:「那五十萬——」
席至衍一把抓住她的衣領,聲音里有不易察覺的顫抖:「桑旬是不是在那班飛機上?」
杜笙聽不明白:「你說什么……你先放開我。」
席至衍只覺得一股火在胸腔里猛烈地燃燒著,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病房里又走出來一個人,是桑母。
桑母看見他,和從前一樣的畏縮害怕,整個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從前他十分樂意見到桑母這幅模樣,謹小慎微,終日惶恐不安。
如果不是這樣,當年他又怎么能那樣輕易的就嚇住桑母,讓她斷絕了向桑家求援的念頭。
可此刻他卻覺得眼前婦人這副畏縮模樣是前所未有的刺眼,他松開杜笙,走到桑母面前,提高了音量:「桑旬是不是在那班飛機上?」
桑母被他雙眼通紅的模樣嚇到,雖不明就里,但仍竭力撇清干系:「我們都和她沒什么關系,不關我們的事……」
席至衍終於笑出聲來,看,這就是曾經他拿來威脅她的家人。
他猶不死心,於是去找她最好的朋友孫佳奇,對方認出他來,滿臉戒備:「你來干什么?」
席至衍雙目通紅,看著她一字一句的問:「桑旬是不是在那班飛機上?」
孫佳奇誤解他話中的意思,只是冷笑道:「是,她早走了,你也別想再威脅她。」
席至衍松開手,跌跌撞撞走下樓梯。
他開車回家,走到陽台,打開那間儲物間的門,鑽了進去。
他想,如果世間一切冥冥中都有上天安排,那也許這就是因果。
桑旬毀了他的妹妹,他也斷絕了桑旬的所有後路。
她坐牢六年,可期的未來全部毀於一旦;她不知道自己的父家顯赫,也從沒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是他,他一步一步將她逼到絕路,將她送上那趟死亡航班。
從三萬英尺的高空中墜落,粉身碎骨,屍骨無存。
如果這世間有因果,那這就是她的報應。
你真可憐。席至衍靠著儲物間的牆壁,閉上眼睛就能看見那個女人的臉,他對她說,你真可憐,你死了,連一個為你哭的人都不會有。
他閉上眼睛,臉上早已是一片冰涼。
這也是他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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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妤一夜未眠。
她想,活人和死人,到底哪個更重要一些呢?
活人永遠爭不過死人,可跟死人,又有什么好爭的呢?
想明白後,天剛亮她便開車去找席至衍。
她有他家的鑰匙,他們青梅竹馬,席父席母將她當做親生女兒一般來疼愛。
顏妤想,人生在世,有誰是一輩子不受一點委屈的?
不過是心里有個已經死去的女人,難道真的能記掛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