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替生輪（九）

大花回到馮家的時候。趙小四兒和馮家爸媽都沒在家。大花無聊地趴在了馮家興的書桌上,開始想著自己在外面「工作」了這么多天，回去可以讓小主人給自己做什么好吃噠！

就在大花陷入美食狂想的時候。馮家的大門被「咣」地一聲推開了。先進來的人是馮國棟。那臉上殺氣騰騰的樣子，真跟要殺人似的,連眼睛都瞪紅了。而高葉也隨後沖進了家門。二話不說就進了他們的房間開始翻東西收拾。

這時候馮國棟怒吼：「高葉！今天你要離開這個屋子，以後就再也別想回來！」

高葉冷笑：「回不回來不是你說了算的。離婚之後這房子是兒子的！你別忘了前年換房子的時候，我寫的是兒子的名字。你還是回家跟你媽過吧！做你的孝順乖兒子！你這種人,就不應該娶妻生子,你就該在你媽身邊,天天聽她的話，她讓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媽有病,把我當成搶走她兒子的死敵。我是瘋了我還會跟你這樣有病的人過！我告訴你馮國棟,我離開之後，你要是敢把房子給兒子之外的任何人，包括你媽，我就拿菜刀來跟你們娘兒倆玩命！」

馮國棟被罵瘋了。沖進屋之後伸手就給了高葉一拳。這時候趙小四兒才從外面跑進來。趕緊拉開馮國棟。「你們別打架，別打架！」

以前他們打架，馮家興從來沒有參合過。誰對誰多他也不關心。今天兒子第一次拉架，兩口子都有些發愣。房間里頓時靜了下來。

趙小四兒是真的哭了。雖然他靈魂的年齡已經八九十歲了。可他死的時候才不過是十七歲的孩子。他沒有馮家興假裝起來冷漠的心，更沒有馮家興在父母一日日爭吵後產生的叛逆。他是真的覺得這是父母在吵架，他害怕這樣。「爸，不要打媽。你們別這樣。我害怕。」

兒子哭了？兩口子驚呆了。還是高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抱住兒子的肩膀，「嗚嗚」地哭了起來。這時候她才發現，兒子已經高到自己不能將他摟在懷里了。

趙小四兒怯懦地拍了拍馮媽媽的肩膀，眼淚汪汪地看向馮國棟：「爸。為什么要打媽。打媳婦兒的男人是最沒用的。」他還記得錢管家當年笑著對自己說過的話。雖然自己不是他媳婦兒，自己和他也沒有任何身體上關系，可他卻因為這句話臉紅不止。同樣將這當做是身為男人應該做到的真理。哪怕自己等於間接被他害死。

馮國棟眼睛瞬間瞪大，兒子的話觸動了他心里最緊綳的一根神經。「對。我是沒用。我要是有用也不用被老婆兒子嫌棄！行。這房子是你的名字。該走的是我！高葉，明天我就去單位開介紹信，後天咱倆就離婚。你放心。這房子我不要。我媽還沒你編排得那么無恥，連孫子的東西都惦記！」說完他打開抽屜，拿走了自己的幾樣證件，離開了家門。

趙小四兒跟著馮媽媽哭得沒完沒了。似乎也是在宣泄自己生前的一切委屈。大花在虛空之中也忍不住眼淚汪汪了。只是他不明白，為什么人類總是要將簡單的問題復雜化。為什么同樣一句話，非要反復琢磨，把他變得有很多深意才覺得是正確的？不過他還是提醒了趙小四兒，這樣一直哭下來。以馮媽媽本來就受傷了的身體情況，會吃不消。

高葉顯然比大花認為的健康得多。雖然連傷帶氣，又是一頓大哭。可這么多年她也多是過的這樣的日子。習慣成自然，這種也算是鍛煉了。在兒子的勸說下，馮媽媽最終止住哭聲，嘆了口氣：「家興，爸媽離婚，你要跟著誰？」

大花在空中吐槽著。為什么你們結婚生孩子的時候不去考慮孩子的意見，你們離婚吵架鬧意見的時候要讓孩子選擇呢？

趙小四兒愣住了。他不是太明白離婚的意思。但也隱約猜到答案。這幾天大花也有偶跟他說過，現在這個社會，女人一樣可以頂門立戶，一樣可以做官做生意甚至是當兵做軍人。但他從骨子里還是老舊的思想，他不希望馮媽媽過無依無靠的生活。「媽，能不跟爸分開嗎？」

馮媽媽給兒子擦了擦眼角的淚。「媽也不希望讓你沒有一個正常的家庭。可媽忍了十多年，真的受夠了。我每天都要聽著你爸不停的說你奶奶怎么說要怎么做。我也不是沒想過要好好伺候你奶奶，把她當親媽看。可不行。除了我懷里的時候，她每一次對著我都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可一旦你爸和你在，她就百般受了委屈的樣子。我要不強硬，要不吵鬧發泄，媽早就被她這樣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給弄瘋了。家興，如果你想跟著你爸，我不會怪你。畢竟你是老馮家的根。你奶奶雖然討厭我巴不得我死，可她是真的疼你。其實，媽何嘗不是怕她把你從我身邊搶走呢。不過現在你大了，馬上就要初中畢業了。你有選擇的權利。」

如果現在是馮家興，他也許不會相信馮媽媽說她奶奶兩面三刀的話。可趙小四兒卻是相信的。他之前在大宅子里當差，後宅女人間的招數又何止這么一點兒。老夫人和少夫人之間的斗爭，從來都不會停歇。他活著的時候，女人不能自主，要依附著男人生活。而現在，女人也可以頂天立地，那也許馮媽媽離開馮爸爸，也可以過得很好吧？至少不會每天這樣緊綳著神經。可是他畢竟不是馮家興，他知道自己不能為馮家興做主。「媽，你能讓我想想嗎？」

馮媽媽帶著淚痕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好。不管你怎么選擇，媽都聽你的。無論你跟誰，你都是我兒子。對了，你之前不是說過不想上高中？媽這幾天給你攢了不少錢，你要是想做一些小生意，媽全力支持你。等你考完畢業考試，媽就把錢給你存一個戶頭。」

趙小四兒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有點兒要控制不住了。「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高葉也再一次眼種含淚。「傻孩子。誰家當媽的不是最好的。就是你奶奶那樣的，對你爸來說也是最好的。你放心吧，將來你娶什么樣的兒媳婦兒給我，我都不會說不。只要你開心，你過得幸福就好。剛剛沒吃好飯，媽去給你做頓好的。這幾年媽只要在家里就會精神緊張，你都好久沒有吃過媽做的飯菜了。我這就去買菜，你在家好好休息。不想復習功課也沒什么，媽只要你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好人就行。以後欺負女孩子這樣的事再也別做了。如果真的喜歡，就堂堂正正的追回來。媽支持你。」

大花顯然被馮媽媽的話給感動了。心里感慨著要是趙小四真的可以一直代替馮家興該有多好。等到馮家興的靈魂回來，他也許根本不可能像趙小四兒一樣去感受馮媽媽的母愛。畢竟，馮媽媽之前對兒子的態度，也的確是做錯了。

看著馮媽媽拎著兜子去買菜。趙小四兒自己揉了揉眼睛。「大花，我是不是很沒用。要是馮家興的話，他肯定不會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