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1 / 2)

姻家的席位在第一排, 被單獨劃出了一個范圍,姻家旁邊的位置,就是喬氏的母家喬家,喬家旁邊是皇後的母家容成家。

姻雲早已坐在姻家的席位上, 此刻正靜靜坐在椅子上喝茶, 悠閑看著遠處熱鬧的賽馬,仿佛方才喬氏與姻喬歌到來引起的熱鬧她根本沒聽見一般。

直到喬氏已經走到了席位上,姻雲才恍然轉頭,起身道:「母親來了。」

喬氏淡然點頭,帶著姻喬歌在椅子上坐下。

喬氏的冷淡姻雲也渾不在意,坐下去繼續看賽馬。

從老宅來的姻歆此時應該去圍場里了,他初來皇城, 現在正是與其他世家公子結交的好時機,他肯定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真兒。」喬家走來一名婦人,長著一雙瑞鳳眼, 笑起來很是親切。

「嫂子。」喬氏高興的站起來,拉住婦人的手又坐下。

這便是喬家的二夫人了,喬家除去喬氏共三個兄弟, 至今未分家,兄弟和睦,妯娌也從未紅過臉。

「最近可好?你哥哥念叨你幾次了。」喬二夫人關切的問道。

「好的, 過幾日悠閑了, 我便帶著喬歌回去。」

喬二夫人看向姻喬歌, 姻喬歌甜甜笑道:「二舅母。」

姻雲也轉過頭來, 笑得和善,「二舅母好。」

喬二夫人都笑著點頭,看起來對兩姐妹並無差異。

喬氏雖笑著,眼中總有些冷冷的,喬二夫人眼尖,問道:「要不要去我們那里聊聊?」

「也好,」喬氏點點頭,「喬歌,你一同去嗎?」

姻喬歌見坐在這里實在無聊,便也打算跟著喬氏走。

手腕卻被姻雲拉住,姻喬歌低頭看去,見姻雲幽幽望過來,道:「喬歌,同我說兩句話再去。」

喬氏本想攔住,但此時周圍太多人,喬二夫人也對她搖頭,便作罷,將姻喬歌留了下來。

姻喬歌復又坐下,冷眼道:「你要說什么?」

「你和溫昭,到底是什么關系?」姻雲道,「那晚你回來時分明已經換了衣服,難道……你們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姻雲眼中閃過幽深的光,見姻喬歌一言不發,繼續道:「你說,若是讓父親知道了這件事,你會有什么下場?上一次我特地寫信讓老宅的人來給你驗身,被你僥幸躲過了。再來一次你還躲得過嗎?」

姻喬歌忍不住笑了,真是她的好姐姐,什么時候都不忘抓住她的把柄,將她置於死地。

「你笑什么?」姻雲道。

「我笑……父親知道我與溫昭的事,大不了將我嫁給溫昭,反正也是門當戶對,對么?」姻喬歌看向姻雲,笑中點了一點憐憫,「如果父親知道你喜歡陸叔叔,你覺得他會把你嫁過去么?」

姻雲的眼倏地冷下來,「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害怕我告訴父親和老宅,你對姑姑曾經愛慕的人,也產生了愛慕之情嗎」

姻喬歌攏袖站起來,被姻雲一把抓住,「你說,你怎么知道的?」

姻喬歌甩開姻雲的手,淡淡笑道,「當你想方設法陷害別人的時候,別忘了有一雙眼睛一直在暗處盯著你,你好自為之吧。」

「你站住!」姻雲再次抓住姻喬歌。

姻喬歌也不惱,道:「奉勸你一句,與其在這里與我一個嫡次女糾纏不休,還不如想想怎么對付我們的那位新哥哥,這可關系到嫡長女和嫡長子的名分呢。」

姻雲恍然放開姻喬歌的手腕,姻喬歌轉頭就往喬家走去。

從重生到現在不過過了兩月時間,姻喬歌覺得自己的想法已經開始慢慢轉變,她曾經以為是親人的人,現在還不如她兩世的仇人讓她更加安心。

若是換成上上世或者上一世,她知道姻雲喜歡陸無眠後會怎樣做呢?

她只會去找到姻雲,然後苦口婆心勸她不要犯傻,讓她及早回頭,或者是想方設法成全姻雲。

而現在,姻喬歌只覺得曾經的那個自己是多么可笑。

姻雲的身上有她自己深藏的秘密,她為了這個秘密不折手段,將養她十幾年的家人當做仇人,為了嫡長女的位置用盡心機。說不定以後,姻雲還會為了陸無眠,甚至為了其他位置做出更加陰狠的事情。

姻喬歌滿懷心事來到喬家的坐席處,喬氏此時正與喬家妯娌聊天,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那個蕭貴妃不會還在恨姻黎吧?」說話的是喬家三夫人,三夫人性格溫順,膽子也較小,樣貌是三個妯娌中最為出眾的。

「南泠國公府出來的人哪個是正常的,當年皇帝雖是想娶姻黎,後來不是沒娶么,我看那蕭貴妃是吃多了撐的,沒事找事吧。」這位是喬家大夫人,大夫人性格火辣,愛憎分明,掌管著喬家公中,將喬家上下治理得妥妥帖帖。

喬氏嘆氣,「誰知道他們打著什么算盤,害我就算了,居然把主意打到喬歌身上,喬歌這么小她也忍心,真是黑了心肝的。」

喬二夫人笑眯眯的將姻喬歌攬進懷里,「別擔心,我們喬歌是個聰明的。」

姻喬歌窩在喬二夫人懷里無比安心,從小她就喜歡這幾個舅母,雖脾性不同,但都是真心愛護她的。

「算了,這件事還是去給老侯爺說說,我們在這里齜牙咧嘴的算怎么回事,讓老侯爺上個折子,告得他南泠國公府頭痛,看蕭貴妃還敢不敢把主意打到我們身上。」大夫人憤慨道。

老侯爺就是喬家的老太爺,喬氏的爹汝明侯,論關系汝明侯算是皇帝的遠房叔伯,喬氏的娘在許多年前就病逝了,如今老侯爺成日窩在府里頤養天年,許久都沒出過門了。

「不成,」喬二夫人趕緊搖頭,「老侯爺那個脾氣你還不知道,折子肯定不會上的,怕是會直接去南泠國公府將國公爺拉出來打一頓。你們難道忘了,前些年的宮宴上,老侯爺把陰赤伯打得跟個豬頭似的……」

被喬二夫人一提醒,大家默默回想起那場宮宴的情景,一直沉著臉的喬大夫人到底沒憋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喬氏道:「娘走了後爹的脾氣就收了許多了,不然那陰赤伯定會在床上躺半個月都下不來。」

「到底是打過仗的,剛烈得很。」喬二夫人道。

姻喬歌一直窩在喬二夫人懷里,幾人說的話她到底還是知道一些的,外公那些輝煌事跡整個皇城都知道。

喬二夫人將姻喬歌抱上椅子坐著,拍拍姻喬歌的背,對喬氏道:「要不還是給你兄弟說說,不然南泠國公府還以為我喬家無人了。」

「也行,你們就在這里玩著,等他們三兄弟回來了就順便把事情說了,還要過一日才打道回府,誰知道那蕭貴妃會整出什么幺蛾子。」喬大夫人立即點頭。

幾人又開始聊起姻雲與姻歆,猜測姻家老宅到底是什么用意,姻喬歌在喬二夫人懷里有些昏昏欲睡,昨晚奔波又睡得晚,今早很早就去了蕭貴妃的帳篷,現在眼皮有些抬不起來了。

再加上喬二夫人一直輕輕拍著姻喬歌的背,讓人忍不住就想睡過去。

「姻雲和姻歆的事你們能忍就忍吧,他們老宅還要靠你們撐牌面,不會太過分的。」

「實在過不下去就搬回來,讓他們老宅的人自己作,拿著那塊兵符還真當自己是皇帝不成。」

「……嗯。」

本來已經快要睡著的姻喬歌聽見這些話後一下子清醒過來。

「怎么不睡了,我們吵到你了嗎?」喬二夫人低頭輕聲問道。

「娘親,什么兵符?」姻喬歌看向喬氏。

幾人面面相覷,都沒想到姻喬歌會問這個。

「……你姑姑留在乾國那二十萬兵符,現在在老宅的手里捏著的。」喬氏話里充滿了無奈。

姻喬歌頓時醍醐灌醒,突然明白了為何老宅還要送一個姻歆過來。

現在姻家沒有嫡長子,又出不了一個像姻黎一樣驍勇善戰的女將,現在兵符還能捏著,十年百年之後呢,到時候姻家沒有一個能帶兵打仗的嫡子,朝廷一定會想盡辦法收回那塊兵符。

畢竟那可是鎮守在乾國里的二十萬人。

往北可自立為王,往南可攻打大吳,這可是現在大吳皇帝的眼中釘,喉中刺啊。

怪不得……怪不得蕭徹一定要娶姻家的嫡女為後,不是姻喬歌就是姻雲,再回想起姻雲的所作所為,她知道的事情一定比姻喬歌要多得多。

「老宅的人就不怕么?」姻喬歌問道。

在幾人看來,姻喬歌的問題實在是通透,不太像是這個年齡的孩子能想到的。

怕什么,當然是怕皇帝打壓,為了這二十萬人將姻家連根拔起了。

「當然怕,但姻家已經犧牲了太多東西了,嫡系的男人全都死在了戰場上,連最後一個嫡女也為國捐軀……若是還了兵符,那么等著姻家的下場會是什么?」喬二夫人輕聲道。

姻喬歌不語,心中卻道:會是慢慢被消磨致死,百年世家從此銷聲匿跡。

姻喬歌明白了,姻家的人覺得與其慢慢等死,不如孤注一擲,這樣還有一線生機。

而兩世姻雲成為皇後也證明了這一點,至少姻雲在位的時期,姻家是可以安然無恙的。

喬二夫人知道姻喬歌是想明白了,笑道:「喬歌實在是聰明,這樣的女兒給我多好。」

「想得美,給我也輪不到你,我做夢都想要個女兒。」喬大夫人道。

喬家這一代三個兄弟生下的全是兒子,大夫人生了兩個兒子,二夫人三夫人分別一個,香火旺盛是好,可就是皮猴子太多了,讓人頭痛得很。甚至老侯爺還發話,誰要是生了女兒,他就把他私藏的那些孤本全都送給誰。

這件事談起來也算皇城中的一個笑料了,三個夫人想起自己家里那些個皮猴子,忍不住的搖頭。

「喬歌,喬歌!」遠處傳來蕭凝的聲音,姻喬歌抬頭望過去。

蕭徹與蕭凝二人騎馬而來,很快來到喬家的坐席前。

「太子,公主。」姻喬歌從喬二夫人懷里站起來。

蕭徹與蕭凝下了馬,蕭凝道:「喬歌,跟我們去玩。」

蕭徹負手不說話,眼底有淡淡的笑意。

「去玩吧,跟我們坐在這里太悶了。」喬氏道。

姻喬歌便往蕭凝身邊走去,可走到馬下就踟躕了,道:「我不會騎馬……」

蕭凝的馬是小馬駒,可也和姻喬歌一樣高了,更別說蕭徹那匹成年的馬,姻喬歌要抬起頭才能看見馬背。

「沒事,你和我們騎一匹。」蕭凝笑道。

姻喬歌稍稍安心了,便站在小馬駒下等著上馬,卻被蕭凝一把抱住小馬駒。

「我的小馬可不行,這是父皇才送給我的,不能坐兩個人,它會累的。」

姻喬歌眉梢一跳,不敢置信的看向蕭徹,只見蕭徹拍拍旁邊的馬背,道:「過來吧。」

「不行,太高了。」姻喬歌趕緊搖頭。

「別怕,把手給我。」蕭徹伸出手。

姻喬歌踟躕的將手放在蕭徹手上,接著低呼一聲,蕭徹輕巧將姻喬歌抱上了馬背。

坐在高高的馬背上,姻喬歌只敢彎著腰緊緊拉著韁繩,指節泛白。

蕭徹跟著騎上馬,胸膛貼著姻喬歌的背,姻喬歌聞到蕭徹身上的龍涎香。

鮮紅的衣角在眼前晃過,蕭徹從姻喬歌手中拿走韁繩,道:「走了!」

駿馬開始奔馳,風刮得姻喬歌睜不開眼,仿佛只能緊緊靠在蕭徹的胸膛上才不會掉下去。

「這么怕?」耳邊響起蕭徹的聲音。

姻喬歌不斷點頭,她是真的很怕啊!

駿馬奔馳的速度快到看不清周圍的事物,耳邊只剩下風聲,還有蕭徹輕微的呼吸聲,姻喬歌緊緊咬住下唇才沒嚇到叫出聲來。

說來慚愧,姻喬歌的姑姑是驍勇善戰的大將軍,她的姐姐姻雲也略懂武藝,到她這里就連馬都不敢騎了,實在是不像姻家的女兒。

感覺到了姻喬歌輕微的顫抖,蕭徹才輕笑一聲,放慢了速度。

此時他們已經來到一面小湖旁,身後的樹林仿佛阻隔了圍場的熱鬧,這面小湖清澈見底,四面環山,空氣清幽無比,靜靜聆聽還能聽見鳥兒的嚦嚦聲。

蕭徹下了馬,將姻喬歌也抱了下來,姻喬歌有些難為情,但好在這里只有他們兩人,不然被人看見了又是流言蜚語。

蕭凝騎著那匹小馬駒不知道被蕭徹甩到哪里去了,現在都還沒跟上來。

「坐吧,這里很美。」蕭徹在小湖邊找了塊石台坐下。

姻喬歌見狀也過去坐下,蕭徹的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你前些日子,讓我關心父皇的身體。」蕭徹突然開口,撿起一塊小石頭扔進水里。

姻喬歌轉頭看他,不知道此話何意。

難道是皇上的身體現在已經出現異樣了?不太可能啊,前兩世皇帝是四年後才突然駕崩的。

「父皇有時會突然頭痛,脾氣變得暴躁,太醫說是太過勞累了。」蕭徹的神情有些萎靡。

「太子的意思是?」事關重大,姻喬歌不敢胡亂說話。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蕭徹轉頭看向姻喬歌。

姻喬歌忍不住想要後退,蕭徹的眼神很冰冷,也很深沉。

蕭徹繼續道:「是你讓我關心父皇的身體,而父皇剛好又得了頭痛的病,我很難不去懷疑你。」

「太子覺得我能知道什么?」姻喬歌沉聲道,「那晚我見太子為了婚事苦惱,便想要勸太子將心思用在關心皇上的身體上,就與關心皇後娘娘的身體是一樣的,我也是一片好意。」

蕭徹思忖片刻,點頭道:「是我多慮了,我知道你以前一直都待在家里,甚少出來過,你能知道些什么呢?是我關心則亂了。」

「太子也是擔心皇上的身體才會這樣。」姻喬歌語氣軟下來,「現在還來得及,既然太醫沒有說這是很嚴重的毛病,那么皇上的頭痛病也就不嚴重,太子可以為皇上多去問一下民間的大夫,也許會有治此病的良葯。」

蕭徹良久凝視著姻喬歌的眼,看得姻喬歌心里發毛。

難道是蕭徹又開始懷疑她了?

「太子?」

「我知道了。」蕭徹轉回頭,又撿了一塊石頭扔進水里。

姻喬歌覺得,這皇家的人真是一個比一個性情古怪,皇帝是如此,蕭徹也是如此。

「我會讓人暗中查看父皇的御膳,過幾日回了皇城,我親自出宮詢問民間的大夫。」

蕭徹仰面躺下去,頭枕在掌心上,修長的腿曲起,束起的墨發散在草里。

姻喬歌不知蕭徹為何將自己的打算告訴她,靜靜的坐在一旁不說話。

蕭徹偏著頭道:「你年紀比凝兒小,看事情倒是通透,也不像其他人只會阿諛奉承,我很喜歡你。」

姻喬歌狠狠的嗆了一口氣,「……喜歡我?」

「嗯。」蕭徹認真的點頭,「和你做朋友,是件不錯的事。」

姻喬歌一顆心吊起來又重重落下,她真的很想抓著蕭徹的衣領子問一問,問他到底分不分得清喜歡和做朋友的區別!

蕭徹也知道姻喬歌想岔了,指著姻喬歌被嗆得通紅的臉哈哈大笑起來。

氣得姻喬歌拔起一束草扔在蕭徹的臉上。

兩人嬉笑打鬧間,身後傳來噠噠的馬蹄聲,蕭凝咬牙切齒的聲音從樹林中傳來:「你們兩個扔下我就跑了,讓我好找!」

蕭凝騎著小馬駒從樹林出來,一張小臉氣沖沖的。

姻喬歌正想安慰她幾句,卻正好見到一束紅光從蕭凝身後穿出來,射在了蕭徹的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