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1 / 2)

第 30 章

「郡王,這……怕是不合規矩吧。」

見清平郡王要跟唐菀單獨說話,長平侯夫人見長平侯在一旁賠笑,之後還舔著臉用疼愛的目光看著唐菀,心里就仿佛被針扎了似的。

在這長平侯府中十幾年的生活,長平侯夫人自然知道自己這侯爺夫君是個什么貨色,雖然平日里擺出一副不理庶務,對功名利祿也沒什么興趣的樣子,可是長平侯這廝最是一個趨炎附勢的人了。

如果說從前唐菀沒有好前程,長平侯對這個侄女兒沒什么感情,那從清平郡王此刻這般看重唐菀的樣子,長平侯日後就是最慈愛的伯父。

他一副恨不能跪下來舔清平郡王靴子的樣子。

長平侯夫人看著自己的夫君如此殷勤,只覺得心里恐慌。

如果長平侯偏心了唐菀,那她的女兒怎么辦?

唐萱才是長平侯嫡女,怎么能叫各房的旁支的女孩兒給比下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門口傳來了喧嘩聲,之後,一個面容滿是風塵,生得斯文俊秀的少年一頭推開了攔著自己的幾個下人闖了進來。

他的臉上還滿是塵埃,身上的衣裳上不知被什么刮破了,看起來狼狽不堪。

就算是被下人們給阻攔著,可是他硬生生地闖進來,甚至不顧及此刻正是清平郡王下聘的時候,也不顧及滿堂的長輩。

唐菀看到那少年的時候,還有他臉上的焦慮,眼眶一紅,差點落下眼淚來。

「你!放肆!」長平侯正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不知所謂的長平侯夫人叫她閉嘴別掃興……不就是未婚小夫妻倆單獨說會話么,這算什么啊?

對於長平侯來說,如果清平郡王當真這樣喜愛唐菀,對於唐家其實是一件大好事,那日後清平郡王看在唐菀的情分上,起碼也得對他們長平侯府多幾分維護的吧?

他正站起來想勸唐菀跟清平郡王單獨去說說話,如果這丫頭有手段的話,能狐媚住清平郡王那就更好了,卻沒想到這少年突然闖進來,叫今日正熱熱鬧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不怎么樂呵了。

特別是此刻太康大長公主還在,如果鬧出什么笑話,豈不是長平侯府丟臉?

長平侯定睛一看,看清楚了來人是誰,臉色不由格外難看,上前呵斥說道,「今日是郡王府下聘,滿堂長輩,又有大長公主與郡王在,你竟敢冒犯大長公主!還不給我出去!」

他這話叫那風塵仆仆,臉色焦慮急切的少年眼底露出幾分恨意。他看著一本正經的長平侯,又看了看這滿堂的華彩,再見正局促地站在一旁驚喜地看著自己的唐菀,便咬著牙問道,「父親要把二妹妹嫁給誰?!」

他的眼底赤紅,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休息了,長平侯被這小子這樣忤逆的樣子給氣得半死,上去抬手一巴掌就落在他的臉上罵道,「這是你對自己父親的態度?!」

「父親要把二妹妹嫁給誰?」少年捂著臉,卻仰頭看著長平侯低聲問道。

他看著長平侯,那雙赤紅的眼睛叫長平侯下意識地避開了。

「二,二哥哥。」唐菀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對那少年叫了一聲。

那少年白皙卻滿是風塵的臉上此刻顯出一個清晰的巴掌的印記,可是他卻顧不得這些,反而只看著唐菀低聲說道,「你為什么不給我來信?」他看著唐菀的樣子格外痛楚,唐菀看著他,不由想到上一世的時候。

若說唐家有誰當初是真的在為她即將做寡婦而難過,大概就是眼前的少年了。

他是長平侯的庶子,因為生母早逝,因此在長平侯夫妻的心目中並沒有什么地位。

那時候因為長平侯夫人面上做出一副慈母的樣子叫他去讀書,可是卻克扣他的月銀與分例,他過得就格外艱難,連習字的筆墨紙硯都缺少。唐菀那時候正供著鳳樟讀書呢,見到那時候拿著禿禿的毛筆躲在湖邊的假山旁,用山石做紙,湖水為磨練字的這位堂兄,因為鳳樟也是艱難求學的讀書人,她心里一軟,就時常在給鳳樟偷偷采買筆墨紙硯的時候,也塞給他一些。

後來他讀書好,自己考進了京城外一個有名的書院,不必花銷銀錢,就成了唐家最出息的那個。

他就再也不必艱難地讀書了。

這對於唐菀來說只是小小的事。

可是卻叫她堂兄唐逸記住了一輩子。

上一世的時候,也是她得到賜婚的時候,他收到了家里人給傳的信知道家里送她去守寡,因此千里迢迢從外面的書院里跑回來,想為她說句公道話。

然而上一世他才跑回來就被長平侯夫人給瞞著全家關起來了,一直關著,直到唐菀上了花轎才知道,她的這位堂兄已經被關在柴房很多天了。

等木已成舟,唐逸才被從柴房放出來,卻直接找上了清平郡王府。

他一直覺得對不起她……因為當她需要的時候,他卻是個沒有權勢與能力的小小的秀才,甚至無力叫她逃脫出困頓的局面。等到了他一路高中,慢慢地爬上了更高的位置,唐菀卻發現,原來為清平郡王守寡並不是一件叫人覺得難受的事。

因此,她還是謝了唐逸想幫自己離開清平王府的意思,安安心心地留在王府里做清平郡王的未亡人。

而唐逸就一直一直以她堂兄的身份守著她這個堂妹。

他總是說,唐菀是他在長平侯府這冰冷又無情的家里得到的僅有的那點溫暖。

可是唐菀卻一直都想告訴自己的堂兄,對於她來說,唐逸也是如此。

他也是她在唐家得到的為數不多的那一點親情了。

想到上一世的事,再看看此刻唐逸焦慮地看著自己,唐菀抿了抿嘴角,對他小聲說道,「二哥哥,我……」她心里怕極了清平郡王,怕他以後欺負自己。可是這種怕,卻是安心的怕,更像是一種篤定了清平郡王不會真的傷害她。

更何況此刻太康大長公主與清平郡王都在,唐菀知道唐逸焦慮的是不想叫她做寡婦……可是她現在真的不用再做寡婦了。她垂著頭心里委屈地哼了一聲,便抬頭對唐逸認真地說道,「這婚事我是心甘情願的。二哥哥,那位是清平郡王,他……人很好的。」

哪怕怕極了清平郡王,可是唐菀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很好的人。

無論是在鳳樟的那件事上,還是在宮里的時候,他對她做出的那些維護。

唐菀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她覺得清平郡王真的是好人。

唐逸本有些激烈的表情陡然一愣,詫異地看著堂妹,之後又忍不住去看清平郡王。

俊美凜冽的青年慢慢地走到了唐菀的身邊,與她並肩一同看著唐逸。

他低低地哼了一聲。

唐菀心虛地抖了抖肩膀,猶豫了一下,偷偷地,遲疑地拿手扯住了清平郡王的衣擺,鼓起勇氣輕輕地搖了搖。

清平郡王冷冷垂眸,卻見唐菀仰頭對他露出一個怯生生,又有些討好的笑容。

她央求地看著他,仿佛想求他不要問罪這個破壞了下聘的氣氛,沖撞了皇族的堂兄。

清平郡王又冷哼了一聲,目光落在唐逸的身上。

然而後者的目光卻看著唐菀扯住清平郡王衣擺的手。

那小手看起來弱弱的,沒有底氣的樣子,可是那袖擺卻並未叫面容冷冽,看起來並不好接近的清平郡王從她的手里扯出來。他看起來一副冷冷的樣子,對唐菀似乎並不耐煩,可是他卻一直叫她牽著他的衣擺。

這個無聲又緘默,甚至在旁人眼里或許都不會引人注意的細微的舉動,卻叫唐逸一下子緊綳的身體放松了。

他臉上還帶著巴掌印呢,卻顧不得長平侯想和清平郡王賠笑,只拱手給清平郡王請罪,躬身說道,「我向郡王賠罪。我少時離家,沒想到二妹妹竟然在我不知的時候被許了人家,因此心里有些焦急失落,擔心自己趕不上二妹妹下聘的喜事,因此才會匆匆而歸,高聲喧嘩,因此沖撞了郡王。」

他道歉得很快,畢恭畢敬地賠罪,清平郡王看著這個硬氣的時候格外硬氣,可是一轉眼鞠躬道歉也毫無勉強的少年,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巴巴歪頭看著自己的唐菀,半晌,一只手伸出,扶起了唐逸說道,「不必惶恐。你與阿菀兄妹情深,不知她所嫁之人是誰,因此心生擔憂,這是你對她用心的緣故。我很高興阿菀有你這樣的堂兄維護。」

他的手微冷,唐逸被他扶起來,見他只用一只手扶著自己起身,另一只手依舊垂落在唐菀身邊,叫她安安心心地扯著他,不由臉上慢慢露出笑容。

這笑容就叫清平郡王微微挑眉。

剛剛一副要鬧得家宅不寧,一臉橫肉的樣子,一轉臉,這小子又笑得格外親切,仿佛與清平郡王已經郎舅親近。

單單這份變臉的功夫,清平郡王就覺得這小子日後必然是個人物。

唐菀不知他心里所想。

不過如果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大概也會認同的。

她堂哥在她快要死掉了的時候,都已經在戶部做了侍郎了。

那時候誰不說一句唐家出了俊傑,說她堂兄前程似錦呢?

唐逸自然是個出眾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