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2 / 2)

可是她卻是在真真實實地把鳳弈當做的屬於自己的人。

李穆聽了唐菀的話,看著唐菀那張褪去了蒼白黯淡,相反更加嬌艷,充滿了快樂的臉,許久之後才露出一個溫和的表情。

「多謝你。還有阿奕哥。」他對同樣自幼養在宮中的鳳弈自然是熟悉的。

雖然他被先帝關在冷宮不能出去,可是鳳弈身為皇族,還是個少年郡王卻並不可能被先帝禁足,因此為了令太後放心,鳳弈時常會去看望冷宮中的他們,也是去震懾警告那些得了先帝貴妃的命令苛待他們的冷宮看守們都老實些。

因為這,李穆對鳳弈十分敬重感激,此刻看著鳳弈冷哼了一聲,緩緩地走到唐菀的身邊,修長的手臂攬住了唐菀的肩膀,那美麗的少女雖然有點不好意思,卻不見抗拒,李穆的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安慰,之後又平靜無波起來。

清平郡王緊張唐菀就好。

緊張才代表看重,緊張才代表把唐菀放在心里眼里。

他才能放心地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太太怎么樣了?」唐菀覺得鳳弈攬著自己有點害臊,便拍了拍鳳弈的手。

鳳弈慢慢地把手臂收回,卻站在她的身邊,仿佛守著她似的。

「母親……還好。」太醫說他母親是心病,李穆就想,這心病大概都是因為鳳樟。

他本想著,若是嫡母當真舍不得鳳樟這個養育了多年的兒子的話,那他就進宮,哪怕是威脅也把鳳樟給喊過來寬慰嫡母,只是沒想到嫡母卻是鳳樟的面都不想見的。那李穆就覺得這所謂的心病叫自己毫無頭緒。

如果不是為了鳳樟,又是為了什么?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病榻前照顧嫡母,臉上已經帶了疲憊之色,又帶著幾分緊張。

他擔心嫡母想不開。

明明他已經是廣陵侯,明明好日子就在眼前……為什么不好好痊愈,然後過養尊處優的生活?

為了鳳樟連自己的生命還有健康都不在意,值得么?

「我可以去看望太夫人么?」大公主壓低了聲音,唯恐驚擾了屋兒里的廣陵侯太夫人。

屋子里,一片藕荷色的衣角一閃而過。

唐菀看到了那片衣角,想到剛剛的明月,不由垂了垂眼睛。

「母親醒著,聽說你們過來,便叫我出來迎接。」李穆見到唐菀的目光,下意識地轉頭看回屋子里,卻見到屋子里閃過明月那張有些不安的美貌的臉。他微微皺眉,下意識地看了小江一眼,這才對大公主說道,「跟我進來吧。」

他並沒有理會明月在一旁仿佛偷聽的樣子,甚至目不斜視地從臉色不安的明月的面前走過。倒是站在門口的小江見到明月看著唐菀的方向想說什么的樣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她一下子給拉出了屋子,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

「明月……還在李家啊?」唐菀便突然問道。

李家太太雖然日子過得艱難,不過當初為了叫庶子好生讀書,起居無憂,便給他買了一對兄妹服侍他,照顧他。

哥哥小江做了鳳樟的小廝跟著他在外頭走動,而妹妹明月就留在鳳樟的身邊做了服侍他起居的小丫鬟。

不過唐菀記得明月日後是給鳳樟做了姬妾的。

她給鳳樟做了那么多年的丫鬟,本就有多年情分,而且又是一同吃過苦的,還經歷過不少一同生活的日子,自然格外親近,也格外熟悉鳳樟。

她是鳳樟第一個妾室,被滿懷對她的憐惜還有親近的鳳樟接到了二皇子府上去,無論是舊時的情分,還是對鳳樟的起居了解都超過了唐萱,是唐萱嫁給鳳樟後的第一個勁敵。

明明那時候鳳樟和唐萱還在新婚燕爾,剛剛娶到心中摯愛的鳳樟本就是對唐萱最為留戀痴纏的時候,可明月卻依舊能從唐萱那樣的盛寵之中分一杯羹,得到鳳樟的幾分垂憐。不過唐菀也是在明月成了鳳樟的小妾之後,就提都不想提鳳樟這個人了。

如果說鳳樟不顧一切寧願傷害她也要退婚迎娶唐萱是為了真愛,為了自己的真心,那為什么娶了唐萱之後,又納了明月做妾侍?

口口聲聲的深愛,不顧一切的愛情,從明月成為二皇子的妾侍的那一刻,完完全全地成了笑話。

唐菀在那一刻覺得鳳樟本身就是一個大笑話。

她從此提都不提這個惡心的人。

所以,在此刻看見了明月的時候,唐菀還十分好奇。

她本以為明月此刻已經追隨鳳樟去了二皇子府了。

多可笑啊。

一對兄妹,做哥哥的成了廣陵侯府的忠仆,可妹妹卻跑去做了二皇子的小妾。

「她今年已經十五了。」李穆見唐菀好奇的樣子,想到唐菀是熟悉李家的人的,再想想明月這幾日在他的面前亂晃的樣子,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厭惡,卻對唐菀格外耐心地說道,「小江跟我求了情,說是想最近給他這妹妹說個人家,我也答應了,前些時候已經放了她的身契,叫她不必以奴婢的身份出嫁。」他雖然厭惡這種以為自己有幾分姿色就想爬上主子床的丫鬟,不過看在小江是個明白人,便沒有把這明月直接賣了。

不然,敢往他床上爬的丫鬟,他只會直接給賣了,眼不見心不煩。

「原來是這樣。」唐菀聽說明月是要說人家了,呆了呆,卻沒有再理會。

她也不知道鳳樟上一世是怎么和明月好上的。

不過她還是低聲對李穆說道,「她是個有大志氣的姑娘……你別害了人家老實人家。」如果把明月嫁到了別人家里去,再叫這心比天高的明月做出點什么不好的事,那不是禍害了別人家么?

唐菀希望李穆別拿明月禍害人,卻見李穆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道,「你放心。我知道她是個什么人,不會做坑人的事。」他與唐菀說話的時候,眼底帶著幾分柔和的光,鳳弈走在一旁心里又給唐菀記上一筆,卻沒有說話,相反他們已經幾步就走到了屋子里一張散發著重重的葯味的床上。

一個臉色淡淡,看起來有幾分剛強,嘴角微微抿緊,明明不過是與長平侯夫人差不多的年紀,然而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卻已經花白了的削瘦女人靠著床頭看過來。

她看起來格外不近人情,眼底都是冷冷的樣子,可是唐菀想到她曾經書信上看似冷淡卻帶著關切的垂問,不由紅了眼眶。

李家太太蒼老了很多。

明明是和她大伯娘一般的年紀,可是卻看起來像是年長了長平侯夫人十多歲的樣子。

「太太。」唐菀的眼眶泛紅,走到了病榻之前哽咽地喚了一聲。

看到唐菀如今嬌滴滴的模樣,李家太太嚴厲的目光柔和了一瞬。

她似乎並不是一個習慣與人親近的性格,此刻看著唐菀抽噎著哭了,抬了抬手,卻還是放下手硬邦邦地說道,「不是說了叫你不必擔心么。」她的聲音沙啞,還有些虛弱,李穆上前端了溫水給她。

她喝了一口,目光復雜地看著埋頭做事的李穆,聲音冷硬地說道,「還有你。你……」她想說一些嚴厲的話,然而看到李穆陰沉地看了她一眼,她哼了一聲轉頭說道,「好好歇著,一連幾天不合眼,你以為你是鐵打的不成?」

她雖然臉色冷淡,可是其中的關心唐菀卻聽出來了。

她不由看向李穆。

李穆已經坐在一旁說道,「母親早些康復就是救了我了。」

李家太太想說什么,卻動了動嘴角,板著臉說道,「今天把那只不下蛋的老母雞燉了吧。」

李穆臉色陰郁地嗯了一聲說道,「母親多用些雞湯。」

「你吃雞腿。」

大公主看著李穆和李家太太的這種奇異的母子相處模式,一時目瞪口呆。

鳳弈只安安靜靜地站在唐菀的身邊,抬手,臉色冷淡卻認真地給唐菀拿帕子擦眼淚。

李家太太的目光落在鳳弈輕輕擦拭唐菀眼角的手上。

片刻之後,她的眼底露出幾分欣慰,又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庶子。

不過此刻,在唐菀關切的目光里,她只是虛弱地擺了擺手對唐菀說道,「你別擔心,我沒什么事。等過兩日我就去唐家見你。」

「認干親的事不是我心里的大事。您的身體才是我心里的大事。」

唐菀知道自己今天來這一趟是對的。

因為除了她,沒有人知道李家太太的心病是什么。

不是為了鳳樟。

也不是為了那含辛茹苦養育庶子卻被辜負。

而是因為羅嬪。

當年李大人將真假皇子偷龍轉鳳,不是為了所謂的忠誠於太子,而是因為……他愛慕著美麗嬌艷的羅嬪。

為了羅嬪,他把自己的兒子送到了宮中替代她的兒子經歷無數痛苦。

他辜負了他的妻子。

她為之守寡,為了他養大了他唯一的血脈,一輩子的艱難,卻全都被辜負了。

這才是心病的根源。

可是不值得的。

好好地幸福快樂,和重要的人繼續人生,看著傷害過自己的那些人過得永遠趕不上自己,看他們作繭自縛,那才是更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