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2 / 2)

嫡母病了,做庶子的想走都不能走了。

總不能為了自己的功名利祿,就連嫡母都不侍奉,做個不孝的兒子。

因此唐逸就留了下來,正好還想和青霧說說長平侯夫人不肯歸還二房產業的事,由青霧的嘴往宮里透個話兒。

沒想到沒來得及他開口,唐菀自己就干脆地把這件事給辦了。

「沒事,你做得對。既然父親答應歸還二叔二嬸的產業給你,而太太又不巧病了,那你不勞煩太太自己來拿,也是關心太太。」唐逸見唐菀的目光落在余下的幾個庫房,不由眼神有些晦澀。

這些庫房里,除了那幾十個箱子里都是金銀寶石與古董字畫,余下的庫房里收著的都是上好的紫檀木……那是唐菀的父親母親在唐菀出生之後,因愛極了自己的女兒,便開始費心張羅著到處采買收集的最好的紫檀木,是預備著給唐菀日後打陪嫁的家具的。

紫檀木極為珍貴,不好得,這些庫房里的紫檀木足夠唐菀打一副最好的家具風風光光地帶去夫家了。至於余下大件的擺件兒,如屏風炕屏之類的,也都是格外花了心思,還有幾個屏風綉的是十分難得的雙面綉。

唐逸便垂了垂眼睛。

他那位二叔在過世之前一直都在外放,也曾經在江南為官,因此留給唐菀的家產之中,各處難得稀罕的玩意兒不少。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知道長平侯夫人為何這么不願意歸還。

這樣體面又在京都算得上是稀罕的嫁妝,就算是有些物件兒因為過去了十多年因此算不上新穎,不過卻還是貴重的。

嫡母怎么舍得把這些給了唐菀。

她恨不能都拿去給了唐萱,叫唐萱更加風光,被人艷羨。

不過如今卻大可不必了。

「可惜你的婚事有些倉促了。不然二叔二嬸留下的這些木頭能做不少的東西。」

「我年幼的時候父親曾經抱著我跟我說,南邊兒的富貴人家,閨閣千金在出嫁的時候都會陪嫁一架最精致漂亮的拔步床。父親就說日後等我出嫁的時候,就用這些木頭也給我打最好看的拔步床,因為在他的心里,我就是他的千金,是他的千金的小女兒。」

唐菀父親母親過世的時候,她已經記事了。想到曾經慈愛的雙親,她眼底泛起了一抹晶瑩的淚光,對堂兄垂著頭輕聲說道,「若不是父親當初去了黔南染病……」她的雙親是在父親的任上染病過世。

她父親最後一任外任是在黔南。

那里瘴氣重,民風也彪悍,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父親不會去任外任。

而之所以她的父親執意外放,匆匆離開京都,也只不過是太夫人的逼迫。

那時候太夫人逼著她父親休妻。

唐菀想到幼年時的記憶,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兒。

太夫人是一個不喜歡有人忤逆她的性子,兒子們要掌握在她的手中聽她的話,兒媳們也要在她的面前卑躬屈膝,不許有半點忤逆。那些年,她母親嫁到唐家來,太夫人就給過她母親幾次難堪,甚至還幾次要把身邊的丫鬟給她父親做小妾。

這在太夫人的眼里是轄制兒媳,叫兒子更聽自己的話的手段,畢竟她身邊的丫鬟如果想在後宅立足,就要聽她的話,就得在她的兒子們面前拼命吹枕頭風,叫兒子們只聽她這個母親的,而不是親近妻子。

太夫人一向都習慣了這種手段,她四個兒子,其他三個都是收了幾個丫鬟在身邊服侍。只有唐菀的父親不肯答應。

這或許就是太夫人一直都不喜歡唐菀的母親的原因。

因為她看起來又老實又溫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卻用這樣的可憐的樣子叫她的兒子不聽話了。

甚至到了最後,她父親只能幾次調任外任,帶著妻子去外任上,以求避開太夫人對妻子的種種為難,還有那數不清的要他納妾的命令。

太夫人不喜歡唐菀的母親,就算唐菀降生也沒有改變,直到那一年唐菀雖然年幼卻也記得,她母親的娘家因儲位之爭被牽連,雖然很無辜,不過因先帝貴妃寧錯勿縱的態度因此將唐菀的外祖家闔家下獄流放去了關外。

因娘家倒了,唐菀的母親就成了犯官之女,太夫人就覺得捏住了她母親的把柄,因此命令她父親休妻。她父親不答應,在唐家被逼得透不過氣,因此才會帶著妻子女兒匆匆去了黔南,最後與她母親一同盛年病故。

唐菀想到當年舊事,就忍不住想著太夫人這些年對她的那些厭惡。

她一直都知道太夫人為什么那么討厭她。

「其實老太太說得也沒錯。我的確沒有孝順她的心。」其實她心里是怨恨著太夫人的。

只是這么多年在唐家無依無靠,她只能勉力掩飾,掩飾住心中的怨恨。

不然,她怎么會得志就猖狂,在得到了皇家的庇護之後,就對太夫人那樣頂撞。

如果太夫人只是不肯善待她,她不會這樣怨恨與忤逆。

就算唐菀的父親母親的病故是因黔南的條件惡劣,可是唐菀卻總是在想,若是沒有當年太夫人逼得她父親沒有辦法,叫他不得不離開京都,那她的父親母親還會亡故么?

「我其實一直都沒有原諒她。」唐菀小小聲地說道。

唐逸聽到了,卻沒有開口,只是摸了摸唐菀的頭,突然低聲問道,「如今陛下登基,朝廷已經反正。你外祖家……」唐菀的外家是因先帝貴妃而獲罪流放,那如今是皇帝登基,唐逸就想著,怎么也能回來了。

倒是唐菀眨了眨眼睛,對唐逸說道,「阿奕……郡王問過我這件事。我也已經說給他聽了。」

其實是她對鳳弈提過了外祖家的事,畢竟新君登基,已經在慢慢地將當初因先帝貴妃逆行倒施被連累的那些無辜的人釋放返回京都。不過唐菀的臉色有些怪異,她動了動嘴角,對唐逸說道,「我外祖父與外祖母雖然老邁,不過身體還好。還有舅舅一家。」

上一世的時候,她也曾經孝順過兩位老人家。兩位老人家都長壽得很……至少唐菀死的時候,他們雖然都已經白發蒼蒼,身子骨兒卻很硬朗。

「你舅舅對你可還好?」聽見唐菀找到了外祖家,唐逸的眼睛一亮。

長平侯府這娘家算是靠不住了。

既然如此,不如叫唐菀也能靠一靠外祖家。

「舅舅挺好的,和我舅母都是很堅強的人,在關外互相扶持,照顧外祖,不然關外那么惡劣,外祖父和外祖母年紀那么大,也不會那么健康。我舅母是個很機敏的人,當初家中獲罪,她搶先一步叫舅舅把她給休了,帶著表妹和她的嫁妝回了娘家,不僅保住了表妹不必小小年紀顛沛流離,還保住了一部分家產,後來就追著外祖父他們一路去了關外,有她的銀子的照應,大家路上都沒吃什么苦。」

唐菀說著說著,臉色便更加古怪起來。

她的舅母是個很好的人,外柔內剛,並且對她舅舅一直不離不棄,一直都互相扶持。

還有她的小表妹。

上一世的時候,鳳樟在後來又哭著喊著說後悔了的時候,見到她這個表妹都驚呆了,一心一意地要把她表妹給娶回皇子府做側妃。

因為她表妹與她生得有幾分肖似。

不過脾氣不同罷了。

她表妹在關外長大,性烈如火,不是唐菀這樣逆來順受的性子。

二皇子見了她表妹,便一見傾心,追在她表妹的身後,叫她表妹甩了好幾鞭子,指著他的鼻子罵賤人。

因知道鳳樟對不起唐菀,她表妹抽那幾鞭子的時候都沒顧忌什么,直接把鳳樟抽得皮開肉綻。

鳳樟到底是皇子,挨了這頓鞭打本是說不過去的,羅嬪一狀告到太後的面前,要把她表妹治罪。

她表妹在宮中依舊鎮定自若,說打的是一個臭不要臉的登徒子。畢竟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兒家,被二皇子瘋狂追求,因此壞了名聲,影響了一輩子的幸福,她還沒進宮告二皇子呢。二皇子挨打活該。

唐菀想到自己的小表妹,臉上古怪了一會兒,不由抿了抿嘴角,之後彎起眼睛笑了。

太後聽了她表妹的話,不輕不重地責備了幾句,比如什么打人不打臉,不該把二皇子的臉打破了,之後卻轉頭就把她表妹嫁給了自個兒娘家的侄孫。

她表妹成了太後娘娘的侄孫媳婦兒。

不過如今想想,鳳樟這輩子似乎一直都在招惹女人。

他的真心似乎真的挺不值錢的。

唐菀心里唏噓的時候,唐逸也沒有打攪她,倒是這突然安靜下來的氣氛突然被一個匆匆過來的丫鬟打破了。

「二公子,二姑娘。」這丫鬟是太夫人院子里服侍的,不過如今唐菀的身份不同,她也不敢如同從前那樣放肆,又想到太夫人此刻上房的幾位貴客,不由臉色有些異樣地看了唐逸與唐菀一眼,這才飛快垂頭越發小心地說道,「太康大長公主,廣陵侯太夫人還有廣陵侯大人過來了,說是……有要事與唐家商談,太康大長公主特意叫二公子與二姑娘都過去一同商量。」

「我也去?」唐逸不由詫異地問道。

太康大長公主怎么還想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