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莽山鐵頭(2 / 2)

絕代梟妻 天心明月 4083 字 2023-02-20

司微語一把甩開他的手,與他面對面,她的臉在夜色下有些朦朧不清,但神色格外堅定,「我不會進去的,如果我想得到什么,我會憑我的本事,而不是以這種方式。」

尤瑞輕呵一聲,他扭頭去看旁邊的丘陵,在暮色下,隱隱綽綽,「我們暫時不能回去了,太晚了,今天不得不在這里留宿一晚,沒有任何別的意思。」見司微語有些不信,他補充了一句道:「下山的路很不好走。」

上山時,走得很艱難,這會兒天色昏暗,一路無光,連月亮都看不見了,想要下山,的確是越發艱難。若是換了別的時候,司微語自然是要堅持的,她什么路沒有走過,曾經在bt出任務的時候,多少艱難的時刻都熬過來了,但今非昔比,她不敢再拿自己腹中的生命冒險。

往前走了約莫半個點的功夫,或許是因為走的遍數多了,尤瑞走得很輕松,司微語被他牽著,也是一路無阻。路到了盡頭,是一面被藤蔓掩蓋的石壁,尤瑞正要出手,司微語卻從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轉過身去。

尤瑞笑了一下,他在司微語身後道:「你是不是忘了,我說過,想要打開這里的門,必須是要驗指紋的,你想要剁下我的指頭,也似乎不是那么容易。」

他這話,輕易地便激怒了司微語,她依舊是固執地不肯轉身。尤瑞也是無奈,他先是上前印下指紋,只聽到巨石緩緩移動的沉悶聲,從洞里透出來的亮光從一線漸漸變得范圍寬廣。

「走吧!」尤瑞回轉身,催促司微語道。

卻見司微語全身僵硬,他心頭一沉,低頭一看,暈黃的燈光下,一條紅黑紋相間的蛇,仰著頭,從她的腿上慢慢上行,眨眼間便到了她的肩上。司微語屏住呼吸,而此時,尤瑞只覺得那蛇所爬行的地方是自己的身上,他緩緩地摸出槍,此時此刻,一向用槍不需瞄准的他,從三歲就開始把玩槍支的他,手竟然不受控制地抖動。

那蛇蜿蜒向上,尾巴耷拉在司微語的肩上,而腹部正掛在她的頭上,三分之一的身體昂揚向上,不知在張望什么。

司微語緩緩地閉上眼,微微呼吸的瞬間,只覺得那蛇在頭頂擺動了一下。她並不知尤瑞此時會做何選擇,她只聽得到尤瑞的呼吸非常急促,在這樣的情況下,做出的任何選擇,都會失去理智的判斷。但,她卻不能做出任何反應。

都說一孕傻三年,的確如此,她實在是,失去了最好的反應時機。人,一旦開始珍惜生命,心里有了在乎的,便會在很多時候,都無從選擇,坐看時機流失。而她,便是如此。腹中的生命,是她再也不願失去的。這種蛇,她認識,名叫莽山鐵頭,0。01毫升的毒液,可以毒死一頭成年大象,更何況,是如今在腹中剛剛成形的胎兒。

尤瑞的手緩緩抬起,手中的槍對准了這條莽山鐵頭,那莽山鐵頭似乎也是感覺到了危險,頭偏了過來看向尤瑞,卻在此時,尤瑞的左手飛一般地探了過去,那蛇朝著尤瑞的手撲了過來,與此同時,他右手的槍響了,子彈穿過莽山鐵頭的頭部朝著與司微語斜夾角四十五度的方向飛了出去,擊中在一棵千年古樹上。

「尤瑞!」司微語轉過身來,他背光而立,她看不清他的臉,卻只聽到「哐當」一聲,是槍支落在地上的聲音。司微語心頭一跳,這種就算是睡覺也不會離開槍支的人,能夠脫手將槍支扔在地上,只有一種可能。她上前一步,搶在尤瑞到底之前扶住了他,她一把扣住他左肩的大動脈,道:「我們進去!」

她說的是「我們」,在尤瑞暈過去之前,這個認知竟然讓他干涸了三十年的心,涌上了一種陌生的喜悅。從沒有人在他面前說過「我們」,也從沒有人敢把他與任何人關聯在一起,可一個人心里,最無法忍耐的,其實就是寂寞和孤獨。

長長的甬道就在前面,兩側是圓形的如夜明珠般的球星燈座,蜿蜒向前方,憑著對方位的辨認,司微語能夠感覺到這條路不是通往夏威夷群島的方向,而是通往海底。司微語此刻卻沒有太多心情來考慮這些,尤瑞已經暈了過去,臉色蒼白,就在他探手而出,引誘那條蛇的時候,不負所望,那蛇就咬在尤瑞的手背上。他的手已經紅腫了起來,細小可辨的傷口滲出黑色的血。司微語將他挪到甬道里之後,就不敢讓他再往前走了,運動會促進血液循環,血液循環的加劇只會讓尤瑞死的更快。

司微語只覺得一顆心難受得到了極點,痛得讓她不願活下去。她探手輕輕地撫摸在腹部,只有三個多月,卻已經略微凸起了。她在想,徐默塵知道她又懷上了他們的孩子,而她也知道了,這一次,他們都知道了孩子的存在,心底里都是懷著期冀,盼著孩子健康,快樂,甚至,孩子的太爺爺、爺爺和奶奶,還有姑姑,他們也都知道了孩子的到來。

如果……她低下頭,看著不起眼的腹部,如果要怨,就怨媽媽吧,每一次都是媽媽沒有保護好寶寶。

她的淚滑落下來,尤瑞沉入迷糊之中,只覺得聽到了水滴的聲音,剔透得如一顆珍珠般璀璨,他睜開眼,便看到司微語跪坐在他的面前,淚水滑落,滴滴都落在他的傷口上,她自己,卻並不自知。

真好,她居然為自己在哭泣!

尤瑞這般想的時候,卻看到她毅然地抱起他的左臂,抬起來就往她嘴里送,尤瑞當真是大吃一驚,他的左臂被司微語扣住了動脈,不能動,他想縮縮不回來,但他的右手卻可以使力。他不知道從哪里借來的力氣,一把推離司微語的頭,又生怕她再接再厲,索性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司微語愣了一下,她抬起頭,見尤瑞的臉通紅,不是害羞,而是毒氣上涌,他的雙目卻很清明,望著司微語搖了搖頭,意思很明顯,他不要她這般救他。

「可你會死!」司微語哭著道。

尤瑞再次搖了搖頭,他怎么會死?他不想死,上天也耐他無何,他的右手緩緩挪著,挪到司微語右後側的方向,抬手按去,無奈,他的力量似乎在剛才的發作中用盡了。司微語順著他的手臂看過去,那里是一處不顯眼的緊急按鈕,她抬起尤瑞的手,用力地按了下去。

整個通道的燈立時便變了摸樣,光亮如白晝,每十米的地方,紅色的應急燈再閃爍,沉寂如彼岸的地道里傳來聲響,是人紛雜的腳步聲在迅速逼近。

「別怕,我不會死!」尤瑞靠在司微語的身上,他已經無力說什么了,但唇語卻非常清楚。

司微語緩緩閉上眼,淚水潸然而下。還有什么,比這更為悲戚的?他們是敵對的雙方,是相互算計,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的人,可如今,她卻欠下了別人的性命。尤瑞的射擊絕不亞於她,百步穿楊對他來說不過是把戲而已,近在咫尺的距離,光線那般好,偌大一個蛇頭,可他卻生怕出了差錯,以身誘之;又生怕那少量含毒的蛇血濺在了她的身上。這等維護,讓她該如何處之?

「家主!」趕過來的人,是十鷹中從未在世人面前出現過的黑鷹,看到尤瑞窩在司微語的懷里,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趕快救他呀!」司微語怒道,「他被蛇咬了!」

黑鷹被吼了一嗓子,忙扭身朝後招了一下手,幾個穿白大褂的便沖了過來,並未即可就挪動尤瑞,而是在他受傷的手臂上扎了一針,竟是靈丹妙葯一般,尤瑞紅得如胭脂般的臉即可便退出了顏色。

司微語抬手撫在他的心臟處,方才急頻跳動的心臟,此刻漸漸緩了,司微語知,這不是要死的征兆,而是趨於平緩了。她終於放下心來,她真的不想欠下人命。更何況是尤瑞的,如若尤瑞真的死了,不管是不是為她,憑她一己之力,絕對是死在這里的份。

黑鷹不知為何,狠狠地瞪了尤瑞一眼,他並沒有搭手過來扶尤瑞,也沒有吩咐人上前來幫司微語一把,而是抬步走到了外面。司微語沒有錯過他懊惱的神情,只見他蹲了下去,兩根手指在那條被擊斃的蛇身上捏了捏,不是帶著探究,司微語竟是從他拿簡單的舉動中,感覺到了一絲悲傷。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聲將司微語的思緒扯了回來,也讓黑鷹的身體一滯,他回轉身來,將尤瑞依舊躺在潮濕的地面,忙抬手讓人將他抬到擔架上,司微語這才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起身跟在後面。

「很可惜了,是不是?」司微語並肩與黑鷹走在後面,淡聲問道。

黑鷹側頭看了她一眼,泫然欲滴的神情早已不復存在,是那種少有的沉靜與淡漠,這才是這個女人的真面目吧?黑鷹是十鷹之一,一直負責智能武器研究,是那種科研狂一樣的人,銀獅的其他事務,他從來都不過問,也無興趣,是以,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包括尤瑞花了大力氣將司微語擄來,包括尤瑞最近對司微語的朝夕相伴。

「哼,是他開的槍?」黑鷹怒道。

司微語沒有說話,她的目光盯著前面推車上的尤瑞,只聽到他又發出一陣急促的咳嗽。她收回目光,扭頭去看黑鷹,果然見黑鷹的臉上掠過一絲嫌棄。不知為何,司微語的心里松了一口氣,如此,甚好!

這一處地下空間不知道有多大,但從指示牌上可以看到是一共分了東西南北四塊區域的,司微語的腳步在分岔路口頓了頓,不過是分秒鍾的時間,黑鷹卻還是停下了腳步,司微語是除了銀獅的人之外,第一個來到此處的外人。

司微語跟著尤瑞的車去了東區,那幾個白大褂直接把尤瑞推進了一間醫療室,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牆,面積很大,從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場景,醫療設施一應俱全,諸多都是社會上沒有投入使用的尖端設備。

「我送你去休息吧,他無礙!」黑鷹道。

「嗯。」

司微語答應一聲,便跟著尤瑞繼續往前走,到了盡頭,往左拐的第一間房門前,尤瑞推開了門,道:「你先在這里休息,他醒了我再來叫你。」

「好!」司微語道,她抬目看向這個形貌突出的北歐男子,蓄著長發,或許是常年不見陽光的原因,膚色很白,他的眼睛是那種湛藍的顏色,脖子上有一塊很明顯的疤痕,或許是因為他長相偏清秀的原因,那疤也並不顯猙獰。很顯然,他與紅鷹他們是不一樣的,雖然位列十鷹之一,只怕,他仰仗的不是自己的身手,而是對科研的狂熱吧。

黑鷹說完,扭頭就要走,司微語想了想,還是道:「真的有弱時光區域嗎?」

黑鷹的腳步瞬間頓了下來,身體僵硬了約有三秒,才緩緩轉過身來,他看著司微語道:「他告訴你的?」

司微語點了點頭,黑鷹卻是明顯怒了,他左右看了看周圍,好在空無一人,才沉著臉對司微語道:「知道這個事的人,都死了,你也想死嗎?」

司微語愣了一下,卻是氣笑了,「等你死了,我再死吧!」她說完,一把拉過門,砰地關上了。但,不管怎么說,那件事,是真的了。

司微語此刻並無對什么弱時光區域的好奇心,與其說她是用黑鷹在試探弱時光區域,不如說用弱時光區域在試探黑鷹,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探索與發現,是極為重視的,從方才黑鷹的狠絕,還有黑鷹對那條蛇的態度,她毫不懷疑,黑鷹是會背著尤瑞對她做什么的。那么,這個地方,是絕對不能久留的。她也更不想等什么一個月後的婚禮。

只是,從這個地方逃出去,何其艱難?

這一處的房間,極為玄妙,頭頂和腳下都是五彩斑斕的熱帶魚,司微語開了燈,或許是燈光的引誘,那些魚兒聚集得更為密集,紛紛湊了上來,有的甚至用嘴在拱著玻璃。司微語蹲下身扣了扣地板,不知道是什么材質,但絕不是普通的玻璃。這一處離海面深度約有上百米,海水的壓力極為龐大,絕不是普通的材料能夠承受的重量。

她正用手在輕輕地叩著,一個巨大的黑影襲來,司微語幾乎是本能地往後一躍,她整個人跳到了房間中間的床上,便看到幾乎是瞬間同時,那些之前圍過來的小小魚兒都不見了,深黑的海底,只見波濤洶涌,轉瞬之間,只留下了一個漩渦。

是一條鯨鯊吞了所有的小魚之後,揚長而去。這里是近海區域,怎么會有鯨鯊這種大型海洋生物?唯一能夠解釋的便是,這里有它吸引它的食物。

倒是把微語嚇了個透徹,她全身癱軟在床上,卻不敢有半分懈怠,或許是這里基本沒有來過外人,竟然沒有安檢手續,她的槍支依舊帶在身上,只是子彈所剩不多了。當日在聖胡安小鎮被困,她已經算准了會落到銀獅的手里,根本沒有想到要殊死搏斗,所以,帶的子彈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