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葬禮之變(1 / 2)

絕代梟妻 天心明月 4103 字 2023-02-20

林瑞陪站在洛夕的身邊,今日的她雖然沒有畫濃妝,卻也是淡妝妙抹,依舊顯得婉約嫵媚。她生孩子早,如今也是有五十來歲了,半生夫妻,又是白發人送黑發人,能有這般心境,也是讓人難以……言說。

洛老爺子目光如炬一樣地盯著這邊,也不知是盯那些說笑不停的貴婦人,還是盯徐家父子二人。

「怎么,洛寒少將之銜,請不動徐老爺子來送他一程么?」洛老頭的聲音一起,整個追悼會場才顯得肅穆。

「那倒不是,昨日晚,老爺子貪吃,多吃了半塊西瓜,夜里起來了三四次,今日早上身子就乏得很,請了醫生過去這會子還掛著水呢。」徐庭白上前兩步,陪著笑道。

徐庭白是中規中矩的儒將,謙謙君子,溫文儒雅。司微語有時候在想,老爺子狡猾如狐的人,怎么徐庭白的性子就這么實誠呢,後來猜著,應當是隨了早逝的奶奶的性子吧。徐默塵倒是遺承了老爺子的風范,霸氣十足,腹黑心黑。

只是這會子,司微語怎么就覺得,腹黑是代代不缺的遺傳因子呢?老爺子昨晚上吃多了西瓜是真,半夜起來次數多也是正常,「西瓜是水,閻王是鬼」,一個人吃了半個多西瓜,晚上不該起來幾趟嗎?而這會子在掛水卻不是真的了。司微語想說,爸爸,您這是在咒爺爺呢,還是在咒爺爺呢?

「哼!」洛老爺子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徐家老爺子擱著軍委的事不管,萬事不管,原來就成日里就遛狗斗鳥,如今倒好,到處尋些好吃的弄回去,感覺像是活不成了的,果然,吃壞肚子了吧,死了活該!

如果徐家,真的沒有了徐老爺子,憑著徐庭白這軟性子,還有徐默塵這爆竹脾氣,徐家何足掛齒?

老頭子似乎糊塗了,不過兩天時間,他忘了那一場他處心積慮布置的軍演,是毀在了誰的手里,又是成就了誰的天下。

徐默塵,封少將之日,就在十日後了。

「我洛家出這么大的事,洛寒也是他麾下之將,戰死沙場,他還吃得下西瓜?」

「這……」徐庭白一下子僵住了,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他目光掃過全場,發現所有人都跟他一樣愣住了。你洛家死了人,全天下都要戴孝?還要禁食?這樣的人從古到今能有幾人?那樣的人,都是真神。

「嗤!」一聲輕笑,從徐默塵嘴里溢出,這一次,連洛夕頭抬眸看了過來,她只覺得,就是這樣的徐默塵,就算臉上是譏笑,也是那般璀璨奪目,攝人魂魄,讓人挪不開眼。只見他掃了林瑞一眼,對著洛家老爺子道:「我看洛夫人臉上並無悲戚之色,還是說被胭脂蓋上了看不出來,我也並不知道洛家的人,到底是想洛將軍死了還是想他活。我爺爺老了,糊塗了,我都看不明白的事,他更看不透了。」

徐默塵這么一說,所有人的目光果然都聚焦在林瑞的身上,只見她雖是著了一身孝服,卻不是重孝,她被人點破,太過緊張,身子略有些發抖,脖頸處,一根金鑲玉的項鏈不小心閃露了出來,越發襯得她的人帶著一絲媚態。

洛夕鄙夷地掃過她,便低下頭,只看著地面和腳尖,眼里噙著淚,總也不肯掉下來。

「徐默塵,你這是什么意思?」林瑞窘迫不過,狗急跳牆,便拿徐默塵開刀。

「呵!」徐默塵輕哼一聲,他抬眼看在司新宇身上,司新宇就站在洛家老爺子身側,見他目光投過來,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便聽到徐默塵道:「洛夫人,我什么意思,您是想我說出來呢,還是不想我說?」

林瑞不知道徐默塵到底知道些什么,今非昔比,她不想招惹他,便禁言,低下了頭。

只是,她這一舉動,卻惹得所有人的側目,更是在心里頭揣摩,林瑞到底做了什么不該做的,讓徐默塵抓住了把柄?但,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又有什么是不敢對人言的呢?

洛老爺子也起了疑,他眯著老眼,盯著林瑞看了許久,如果此刻,他能夠扭頭去看自己身後的外孫,看到他臉上打翻了染缸的顏色,估摸著以他老練的經驗能夠看出點端倪來。只可惜,他一心盯著兒媳婦看,恨不得把她身上盯出個洞來,卻也只盯得心底里疑惑。

但,很顯然,這場合,不是能夠追究這種事的時候。而徐默塵之所以沒有乘勝追擊,實在是,一個大男人,以他的身份,去揭發一個女人偷情,絕不是壯舉,怎么看怎么覺得丟人。

司微語也是想到這一點,偷笑一聲,要說,徐默塵對付女人來,還真是,有損他的光輝形象,處處憋屈呢。

徐庭白正要建議追悼會開始,門外便罵罵咧咧地一片噪雜,因他也只是代表總政後勤來安慰死者家屬的,也就沒有動。聲音越近,便聽得越是熟悉真切,是一個女人和警衛員吵吵嚷嚷的聲音,夾雜著細小的,陪著小心的聲音,「媽,別鬧了,咱們回去吧!」

「回去,回去干嗎?回去看你表哥一套軍裝一頂帽子,就藏個墳頭?你還是不是顧家的子孫?」

門口,爭吵的人看到所有投射過來的目光略靜了靜,抑或是,冤有頭,債有主,她需要一點時間來找到她想要找的人。果然,她目光聚焦在了司微語他們這一塊,二話不說,甩開了顧遲就沖了過來。

司微語本不認識這個肥胖的中年婦人,但看到顧遲和她在一起,又聽到她方才在門口的爭吵,想也想得到,她就是徐向晚的婆婆史敏。

她一身深色的衣服,胭脂不施的臉上均勻地分布著斑點和褶子,臉上暗黃,並非是營養不良的那種,而是內分泌失調才會有的症狀。

「徐向晚呢?啊,徐向晚呢?」

史敏朝著司微語四人吼著,她整個人處於崩潰狀態,似發了狂一般,並沒有針對某一個人,卻是針對整個徐家,「顧遲的表哥死了,她連葬禮都不參加?她還想不想做我顧家的兒媳婦?你們徐家就是這么教導女兒的?」

所有的事都趕在這一刻。但司微語卻覺得,這些都很正常,他們死的這些人,都是和徐默塵在同一個戰場上,有和他一個陣營的副將,也有敵對陣營的主將,還有去觀摩的大學生,只是,死的人都是平日里和徐家不合的其他家族人,這就不能不讓人懷疑徐默塵了。

王怡憋紅了臉不吭聲,徐庭白身份貴重,自然是不會和一個潑婦來對峙的,徐默塵則不用說了,他要是出手,必然是對著顧遲的腦門一拳轟過去。司微語上前半步,道:「事出突然,姐姐她來不及趕回來,還請見諒!」到底是徐向晚的婆婆,看在顧遲的份上,司微語也就沒有太較真,好言好語,也希望她見好就收。

「你是誰?」史敏眯著眼,鄙夷地看了司微語一眼,「我是在跟你說話嗎?你是徐家的人嗎?這里哪里有你說話的份?」

「她是我兒媳婦,怎么就不是徐家的人?親家母,您怎么說話的呢?我徐家教出的女兒不好,她現在是你顧家的兒媳婦了,您就好好教唄,我就怕最後教出個潑婦來。」不提及司微語則以,眼見得史敏欺負司微語,王怡自然就不干了,怒道。

「嬸,我媽不對,您千萬別見怪。」顧遲弓著腰上前陪著小心,一臉為難。

司微語有些不忍見,別過了臉,卻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她嚇得扭過頭,見顧遲的臉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五個手指印如印在臉上,且眨眼間便腫了起來,半邊臉,有些像是發酵好的包子一般。顧遲抬手捂上臉,一來是的確很疼,二來,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京都所有有頭臉的人都在,挨了這一巴掌,讓他一個三十出頭了的男人,情何以堪?

「說話就說話,你打人做什么?」王怡有些愧疚,畢竟是顧遲向自己示好才討了這一巴掌,很有些過意不去,便朝史敏怒道。

「媽,別和她一般見識,姐夫,你先回去吧,大人間的事,你也沒必要攙和在中間,省得左右為難。」司微語兩邊勸道。

的確是左右為難,怎么就不左右為難?顧遲聽了司微語這句話,多年來的委屈一下子涌上了心頭,他二話不說,掉頭就走了,很快,人就在門口消失。只留了史敏一個人在這里。

有顧遲在,還有個出氣筒,顧遲一走,史敏更是怒火中燒。照理說,若是換了別的家里,遇到個來鬧場子的,一定會出面阻止一下,但,這一次,情況有別,就另當別論了。洛老頭站在那里,眼觀鼻,鼻觀心,竟像是成了仙一般,由著史敏逮著徐家的人大鬧。

當日,徐向晚和顧遲結婚時,洛老頭還很是擔憂,他和史岩說起這事,史岩拍著胸脯說沒關系,他姑姑容不下徐向晚的。沒想到,還真被那小子說中了。

「別以為我兒子是你徐家的女婿,就真是你徐家的女婿了,結了婚還有離婚的呢,讓徐向晚出來,今日就去把離婚證拿了,你徐家,我們高攀不起!」史敏當著全京都人的面道。

王怡氣得身子往後一倒,差點心臟就停止跳動了。司微語眼疾手快扶好她,徐庭白接了過去,她扭頭瞪著史敏道:「如果顧遲是個三歲小孩,處處都要你來掌控的話,就算是你顧家跪著求,我徐家也不會把姐嫁給你。顧遲已經過了十八歲了,就算你是他親媽,這結婚離婚的事,只怕也不是你能做主的。」

「你這個小蹄子,當日是誰……」史敏嘴里罵著,抬手指著司微語,手指頭那么近,恨不得都戳到司微語的鼻頭了。

「你嘴巴里放干凈點!」司微語怒道,她抬手握住史敏的手腕,一把將她拉近了,低語道:「滾出去,別給臉不要臉,史岩這樣死,是便宜了他,否則,別說是史家,你顧家都跟著受牽連。別還沒老,就痴呆了。」她說完,手往前一送,到底是顧及了顧遲和徐向晚,力道把握得很好,史敏雖往後跌了兩步,倒並沒有坐在地上。

司微語的聲音壓得很低,她又是站在徐家人的中間,說出去的話,雖然徐家人聽到了,別的人卻沒聽到。眾人不知道她說了什么,但見史敏卻是兩眼呆滯,如被人攝了心魂一般。

而此刻的史敏,並沒有喪失了判斷能力。史岩的死,對史家來說是個打擊,可她分明覺得她的親哥哥,史岩的父親,史年竟然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呢?史敏一共兄弟姐妹四個,她是家里的老幺,上頭還有兩個哥哥,都在地方上為官,這兩年趕回來了。昨日晚,在商量史岩的喪事的時候,史年只說低調就行了,其他兩個哥哥也沒意見。

但她卻不同意,執意說要找徐家為史岩報仇。她就不信,史岩的死,徐家沒有一點責任。但,三個哥哥卻只是看了她一眼,沒有一人說話。她一直不明白,當日顧遲要娶徐向晚,也是史年出面做她的工作,如今,徐家要了史岩的命,她的好哥哥,又是這樣一副樣子,恨不得還要感謝徐家一樣。

「人各有命,敏敏,這件事,你就別攙和了。史岩雖然沒了,史家還有一個姑娘兩個兒子,就夠了。」

這是她的哥哥史年說的話,她不懂,此刻司微語說的話,她更不懂,但她知道,這其中必定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史岩是史家最出色的孩子,只要不是做了投敵賣國的事,就不該死。

但眼下,看到司微語這般模樣,史敏知道,再鬧下去,自己絕對討不了好。

「哼,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丟下這句狠話,史敏掉頭就走。或許是史敏跑來找徐家的茬,讓林瑞覺得就像是為自己出了口惡氣一樣,又或者是,林瑞覺得這里是自己的地盤,一定要顯擺一下主人翁的精神。史敏出門時,林瑞忙走了過來,准備送她出門。

「過來干嘛?」史敏卻凶神惡煞地盯著林瑞道,「不要臉的娼婦,離我遠點!」

林瑞臉上發白,怒道:「你罵誰呢?」她與司新宇偷情一向很謹慎,一般都是在家里,從來不會在外面鬼搞,若說徐默塵知,或許會有他的渠道,但史敏這個潑婦,一向蠢的要死,怎么可能知道呢?

史敏的確不知,她只是湊巧與總政醫院的婦產科主任關系很好,就是為司微語檢查的那個醫生。當日林瑞和王怡婆媳起沖突,那總政醫院的醫生八卦給她聽,正好也說了林瑞去打胎的事。史敏這些年,除了成日里和人說些東家長西家短的事外,基本沒事可干。京都這幾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不管真的假的,都沒有逃脫得了史敏的法眼和法耳的,洛寒和林瑞的冷戰,她自然也是打聽過多遍了,甚至連洛家買菜的阿姨都沒有放過。

洛寒,常年不跟林瑞同房,又一大把年紀了,怎么可能還會讓林瑞懷孕呢?就算是懷孕了,以林瑞的脾氣,不是應該讓洛寒陪著她上醫院的嗎?

唯一的一個可能,便是林瑞偷人了。

誰知,無意之中,史敏竟然成了真相帝了。

「罵的就是你!」史敏甚是瞧不起林瑞,「養小白臉的淫婦,不要臉!」罵完了,她也就當是吐了口唾沫,轉身就往外面去。

而林瑞,她的目光掃過所有在場人的臉,有的人恍然大悟,有的人是好奇驚詫,也有的人是不敢置信,林林種種中,不管是哪一種,都少不了鄙夷輕視。不管是哪朝哪代,不管社會進展到哪一種程度,世人的目光還是那么苛刻,接受不了一個女人背著自己的男人跟別的男人上床啊。

可林瑞不知,不是世人刻薄,實在是,一個社會需要道德來約束。

洛夕同樣鄙夷可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並沒有上前半步,她掃了一眼從門口消失的史敏,私底下,偷偷地在左手手腕上摁了一下。

「在這等我,我去去就來!」徐默塵在司微語耳邊低語一聲,便飛快地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