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章：

現在所有人都罵她自私，包括那個男人。

可是，全世界，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知道，曾經她愛他，用的不是心，而是命瓜。

她總覺得：愛一個人，不需要任何人知曉與理解，包括那個人。她默默去愛，就好擺。

但是現在，她覺得那種愛，太愚蠢了。

簡直，愚不可及。

因為，太過默默無聞，所以沒有人會理解，更沒有人會同情。

到最後，受傷了，也只是她一個人默默承受而已。

當他晚上，蘇靜雅打車去了鄭君南的墓地。

出租車走到半路，司機覺得地段太偏僻，不敢再上前，非常不仁道與不男人讓蘇靜雅付錢下車，最終蘇靜雅沒有心思跟他爭吵，只得給了錢，下了出租車。

夜，漫長而蕭索。郊區的夜風帶著濃郁的泥土氣息，摻和著刺骨的冷氣，撲面而來。

蘇靜雅從來沒有覺得，夜，如此的黑，如此的暗，又如此的永無休止、沒有盡頭。

她拖著疲憊冰冷的身體，在鄭君南的墳前，長跪不起。

她咬著嘴唇，借著朦朧暗淡的月光，淚眼模糊地望著鄭君南笑容溫柔如初的照片，細細地想，細細地回憶那最美好的五年時光，回憶她與鄭君南之間發生的極其微不足道的那些小事。

天微亮時，蘇靜雅才喃喃地問：「爸爸，如果你還陪在小雅身邊那該多好。爸爸，女兒到底應該怎么做？！女兒……真的過得一直很不好，非常不好。很痛苦，從來沒有過的痛苦……」

有時候，她寧願自己就死在兩年前的那場爆炸里，要么一直銘記自己身上的血海深仇，要么……徹徹底底忘記仇恨，一輩子都不要記起。

可是，老天就是這樣喜歡跟她開玩笑。

每次在她以為馬上就能抵達幸福彼岸的時候，突然來個急轉彎，直直奔向萬劫不復的痛苦深淵。

蘇靜雅動作極其緩慢的趴在鄭君南墳前的台階上，那姿勢，就像以往枕在他膝上，尋求慰藉一樣。

她閉上眼睛，低聲說：「爸爸，下輩子，我一定還當你的女兒。只是爸爸，你不可以再粗心，把小雅弄丟了。」

如果當年，她是在鄭君南呵護下長大的，那么……她這輩子肯定過得特別幸福快樂。就跟一般的名媛千金一樣，吃最美味的食物，穿最漂亮的裙子，畫最精致的妝容，住最豪華的房子，享受最極致的寵愛。

她或許會有一身的公主病，會驕縱，會跋扈，會這里不好，那么不行，可是……再怎樣不濟，再怎樣招人討厭，至少她不會一輩子辛辛苦苦，一個人孤苦無依走過。

沒有人知道，她的這一生，走得有多辛苦，究竟有多如履薄冰。

小心翼翼，守護一切，卻依舊什么都沒有守住。

離開之前，蘇靜雅隨意在草地上摸到一根樹枝，她緩慢挪到鄭君南與艾夢中間的一塊小小的正方形小草地上。

緩慢挖著。

一邊挖，一邊細聲道：「爸爸，你又要當外公了。開心嗎？！」

「我知道你不會開心，而且會罵我！！」

「可是……我真的……真的舍不得。」

……

蘇靜雅花了二十分鍾，才從草地里挖出一個三十公分大小的正方形木匣。

蘇靜雅看著，經過兩年時間掩埋，明顯腐壞陳舊的盒子，她修長的手指，一點點將盒子上的泥土抹去。

她說：「爸爸，謝謝你，幫我還看著，守著。」

她揭開木匣子，純手工縫制的成雙成對的小衣服小鞋子，立馬塞滿她的視線。

蘇靜雅一邊哭著，又一邊笑著，把里面的小衣服小鞋子拿出來，然後在鄭君南的墳前搖晃著。

「爸爸，你看這些小衣服小鞋子，還在呢。跟兩年前，我親手做的時候，一模一樣，只是有點潮濕。」

「爸爸，有沒有覺得，這些小衣服小鞋子好可愛？！真的好小，鞋子就跟我大拇指一般大。也不知道艾艾和妮妮穿的時候，會不會小……」

「……」

……

打開塵封的木匣，無疑是殘忍的。

兩年前，懷著艾艾與妮妮的時候，哪怕跟皇甫御吵架，她被趕出皇城，一個人成天成天縮在自己的小公寓里，足不出戶，只是在網上學如何手工縫制雙胞胎的小衣服小鞋子，她便樂不思蜀。

那種感覺，並不枯燥與壓抑，她反而很滿足，很幸福，很快樂。

每縫制好一件，她就會興奮的又親又吻。

她是那么那么的期待，那么的期盼，她的兩個女兒，漂漂亮亮、活蹦亂跳出現在她的生活里。

可是……

流產之後，她親手把自己縫制的小衣服小鞋子裝進盒子里，掩埋塵封起來，沒有人知道，她那天捧著這些小衣服小鞋子，哭得有多撕心裂肺。

本以為這輩子都用不著了，卻沒想到……

蘇靜雅不知道自己改喜，還是該憂。

或許，這是老天眷顧她，可憐她，把從她身邊奪走的艾艾妮妮，又送回到她的身邊。

蘇靜雅坐在鄭君南的墳頭，久久凝視著掌心的兩雙一模一樣的小鞋子，揚起嘴唇明媚的笑著。

可是，大大烏黑的眼睛，卻是淚光盈動。

因為她知道，如果執意把它們生下來，它們……就會跟她小時候一樣，生活在一個缺失父愛的家庭里。

只是，只是，它們跟她又不一樣。

蘇靜雅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纖聲說道：「就算沒有爹地，艾艾和妮妮也不會可憐，更不會不幸福。因為，媽咪和哥哥，以後肯定會很疼很疼你們的……媽咪，一定會好好愛你們，會很愛很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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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公寓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

蘇靜雅抱著木匣子，疲憊的用鑰匙打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