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請問你要唱給場上的哪位運動員呢？」

「衛綰。」

「歌名是？」

蕭生頓了頓，「《落花流水》。」

衛綰經過主席台前，看到蕭生站在台上，單手抄兜，整整比旁邊的主持人高出一個頭，含腰對著麥克。

「流水，像清得沒帶半顆沙。」

他的嗓音偏低偏冷，胸腔共鳴很重，唱陳奕迅的歌時像是砂紙滑過女人的肌膚，聽在耳朵里有些沉，有點癢，禁欲，卻誘惑。

心都被震得麻酥酥的。

全校都安靜了。

「前身，被擱在上游風化，」

「但那天經過那條堤壩，」

「斜陽又返照閃一下，」

「遇上一朵落花。」

他的粵語出乎意料的好，一聽就是在那邊生活過，正宗又自然，照著模樣學是學不來的。

衛綰都快要融化了，她什么都不想了。

連跑步都不想了。

什么三千米，什么告別，全都滾到一邊去吧。

此刻，她只想要蕭生。

「流水很清楚惜花這個責任。」

「真的身份不過送運，」

「這趟旅行若算開心，」

「亦是無負這一生。」

衛綰聽得懂他的粵語歌詞，明白他唱的是什么。

淚花在眼里打轉，但始終沒有落下來。

蕭生……

蕭生……

衛綰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念這個名字。

賽程已過大半，衛綰的運動服早已汗濕，輕風一吹，渾身都是涼的。

但是體內的那股火燃的正旺。

「水點蒸發變作雲，」

「花瓣飄落下生根，」

「淡淡交會過，各自不留下印，」

「但是經歷過，最溫柔共震。」

他唱完了，麥克里面有輕輕的細微的一點聲音。

衛綰知道，是他在笑。

「堅持下來。」蕭生說。

主持人還沉醉在方才的歌聲里，愣了三秒想起來接話的時候，蕭生已經轉身下台。

你要我堅持下來。

那好。

死我都會堅持。

最後一圈，衛綰突然發力。

像是一頭爆發的小獸，不管不顧。

宋小北擔心她，在她身邊跟跑，一遍一遍的給她加油鼓勁。

衛綰拼了，身體已到極限，但她依然咬牙堅持。

喉嚨里面像是要嘔出血來。

膝蓋也軟了，仿佛下一秒就會倒在前面。

但是沒關系，衛綰想，最後四百米，沖過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班級的同學們原本看藝術系的兩個人成績平平，長跑時間又長，聽完歌之後開始興致缺缺。

但是最後的一圈，那道青綠色的身影突然發力。

箭一樣沖了出去。

「快看！」有人定睛看了看，喊道：「是衛綰！是咱們班的衛綰！」

「好快！她沖刺了！」

「四百米小飛人回歸了！」

所有人的士氣都被調動了起來，張老師無比激動，宋小北在陪跑，張老師親自拿起鼓棒，帶領大家一起給衛綰喊加油。

最後一圈其他運動員也開始加速，但並無效用。

衛綰四百米的爆發力無人能及。

何況是在她拼盡全力的情況下。

林子溪看著飛奔的衛綰，面無表情。

一圈轉過來就是終點，距離第一名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離。

除了終點的冠軍線，一個人影突然出現。

衛綰連辨認都沒有，就好像知道他會出現一樣，一點也沒有驚訝。

蕭生站在冠軍線後面二十米的位置。

緩緩的，伸開雙臂。

站姿松松垮垮，臉上帶著痞痞的笑容。

眯著眼睛，挑釁一般的看著衛綰。

衛綰輕微的勾起嘴角，再次加速。

四十米……

風把頭發托起……

二十米……

衣服後面的運動員編號獵獵作響……

十五米……

我在向你狂奔。

三米……

蕭生。

在最後一刻，衛綰超越了第一名！

冠軍線纏在她的身上，但她並沒有減速，直直的撲向那個懷抱。

蕭生穩穩地接住了她。

贏了！衛綰贏了！

整個藝術系都沸騰了！

在最後四百米扭轉了戰局！

成功衛冕女子三千米項目的冠軍！

身體里緊綳著的那根線突然松懈，衛綰整個人都軟了下來，腿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安心的倒在蕭生的懷里。

很多學生圍過來看衛綰，張老師宋小北也在。

只見衛綰嘴唇煞白，額上的汗珠一粒一粒的往下淌。

「沒事吧？」有同學關切的問道。

還是宋小北反應最快，「沒事沒事，大家先散開一點，讓她透透氣。」

「要不……小北你先送她回寢室吧。」張老師說。

宋小北擔憂的看了蕭生一眼，蕭生朝她點了點頭。

「好，老師，那班級這邊就麻煩了你了。」

蕭生俯身，打橫抱起衛綰，宋小北跟在旁邊給蕭生指路。

林子溪就在門口，宋小北沒有看到他，但是蕭生看到了。

步伐稍稍一滯，把懷里的人往上掂了掂，轉頭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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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北和樓下的舍管阿姨很熟，三句兩句就說動了阿姨，同意蕭生上樓。

「我們寢室在六樓，605，你自己上去吧，我就不跟著了。」

蕭生看了宋小北一眼，「嗯，去忙吧。」

衛綰進了樓里就緩過來了，她本來身體就好，跑步對她來說本就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