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二色蓮10(2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3331 字 2023-02-21

了清哽咽一下,「小僧拿不出來,便對著師叔道明了此事,本以為師叔定要大怒,可沒想到師叔彼時並未懲罰小僧,只說此事干系重大,令小僧莫要妄動,還說他會和幾位大人商量,看看能否追查出那買佛典的人,可是沒想到……」

了清話語一斷,面上露出幾分驚悸,「可沒想到,第二日師叔便消失不見了。」

「當時小僧害怕極了,因為師叔沒道理會消失,舍利子亦不可能是他盜走的,小僧因為太過害怕,被師父看了出來,師父幾番追問之下,小僧便將一切告訴了師父,當時師叔離奇失蹤,舍利子丟失,寺內人人自危,師父跟著幾位大人又開始追查師叔失蹤之事,可他跟了兩日,竟然發現幾位大人,誰也沒有提起佛典的事。」

他抬起頭來,眼底驚懼未消,「師父懷疑師叔的失蹤,和佛典之事外露有關,當下也害怕起來,先令小僧日日跟隨,又令藏經樓周圍加了不少武僧,只怕連小僧也出事了,當時幾位大人子啊寺內盤桓一月,一月之後,因尋獲無果而離寺。」

說完這一切,了清眼泛淚花的道:「這些年來,小僧一直覺得總有一日必定會東窗事發,可眼看著一日日過去,已經過了快十年之久,便以為此事會被永遠掩埋,坊間有人流傳,說是師叔為了求道帶走了舍利子,小僧私心只想著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師叔帶走舍利子,在某處修佛得道,如此,小僧心底愧責便少一分。」

「這十年來,小僧並未任管事僧,每日苦修,只求佛祖原諒,直到……直到那日尊者像中掉出了骸骨,小僧便知,佛祖不會原諒小僧,當日所造業障,終究會有報應。」

此事在了清心中壓了十年,今日盡數道出,雖將當日行徑皆數暴露,可心頭重石到底輕了兩分,他涕泗橫流,面帶痛悔,看著既是可恨,也是可憐。

了凡咬牙道:「沒想到……沒想到當年師父失蹤之前,竟然還有這樣一件事,你做那般違規之事,師父沒有立刻於人前揭發你,便是對你存了慈悲心腸,可你明知道師父失蹤有古怪之處,卻能將此事隱瞞十年之久,你……」

了清趴在地上無聲痛哭起來,「師叔貴為主持,好端端的便能離奇失蹤,我……我不過只是個小小管事僧,我害怕,我害怕啊……師叔說他要去找幾位大人商議,可是……可是幾位大人在之後竟然對此事只字不提,是他們一起不想追查此事?還是別的緣故……小僧看不明白,卻知道一定有人不希望此事鬧出來,這些年小僧既在心底愧責難當,又時時害怕買佛典之人回來謀害小僧,心間日日猶如烈火烹油,難熬至極,今日道出一切因果,任何責罰,小僧都心甘受之……」

見了清言辭悲切,了凡和了覺雖是恨他不作為,卻也不知如何責罵於他,而霍危樓顧不上他悔過,只挑了重點問道:「你可還記得找你買佛典之人的樣貌?」

了清滿臉淚水的抬起頭來,「記得,小僧記得,小僧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人樣貌乃是了清之噩夢,他日日受著煎熬,又怎會忘記?

霍危樓立刻道:「拿畫紙來,將你記住的模樣畫下來,除了模樣,此人可還有別的特征?衣飾,口音,身邊隨從等等,能想起來的,都一並道來。」

了清抹了一把臉,就著茶室的桌案開始畫畫,在寺里修行多年,除卻修佛之外,寺內已有別的課業,了清畫工尋常,可也能將人之樣貌描畫大概,可他將這張臉畫出來,卻不過是一張極其尋常的中年男子模樣,並無任何特別之處。

了清又道:「樣貌平平,只是衣飾頗為華貴,添香油錢之時出手十分闊綽,他次次來寺中,都不帶隨從,便是當日拿佛典之時,亦是親自前來。口音……口音似是北方口音,給小僧的銀票,卻是本地票號所出。」

雖無法定論私買佛典和舍利子丟失有關,可佛典之上記載著銅匣和方鎖形制,而最為詭異的還是凈空大師才得知此事之後便出事,如此前後連起來,若說佛典之事和舍利子失竊無關,倒是有些說不過去。

了清違了寺規,又在凈空出事之後無所作為,而凈明更是包庇徒兒,看著這師徒二人,霍危樓沒有猶豫的將二人嚴格看管了起來。

待二人離去,霍危樓看了薄若幽一眼,「若非你來此盤桓兩日,此事只怕還揭不出來。」

藏經樓內書冊浩繁,誰能知道一本數年不會被拿出來看的佛典消失不見了?也就是薄若幽,大海撈針,卻偏被她撈出來了。

薄若幽自然不敢居功,卻也沒想到有此意外收獲,便道:「凈空大師當年說要和幾位大人商議,也就是王、岳、吳、馮四位大人,可之後他便被謀害致死,而幾位大人更是絕口不提佛典之事,那么凶手為何害凈空大師便可想而知了。」

凈空之死頗為奇怪,且凶手手法殘忍,若說為盜竊舍利子找個背黑鍋之人,卻又為何一定是凈空?如今了清道出前事,眾人便也明白了凶手行凶之動機。

「凈空去找幾位大人商議,卻多半不是一起找的,他先找了其中一人,卻好巧不巧找到了和舍利子失竊有關的人身上,於是招來了殺身之禍,他死後,此人不提此事,又見了清畏怕不言,便將此事按了下來。」

霍危樓如此言語,霍輕泓皺眉道:「那為何不謀害了清呢?」

霍危樓狹眸,「此事是了清之錯,他一來畏怕,二來也想隱瞞偷賣佛典之事,又如何會主動提起?且那人多半是看出了清脾性,料定他不敢自己說出來,又不想引起更大的波瀾,這才一直不曾動手。」

福公公嘆了口氣,「凈空遇害之後,別人都說是他帶著舍利子私逃了,倒是剛好有了替罪之人,若再有人死於非命,反倒又將這件事揭了起來。」

頓了頓,福公公道:「只是,當年凈空最先找了誰呢?」

霍危樓看向守在門邊的了覺了凡二人,「你們可還記得,當年你們師父與幾位大人之中的誰最為交好?一般情況下,他第一個找的,定然是十分信任之人。」

了凡皺眉,「師父專心修佛,不會像有些主持一樣喜好和權貴結交,非要說的話,便是馮大人,馮大人為洛州知府,來寺里的次數最多,他也是禮佛之人,每次來,都要讓師父為他解惑。除非之外,當時禮部吳大人為了舍利大典來的最早,師父和他相處多幾日。」

「馮侖當時還是此案主官。」霍危樓說完,蹙眉道:「可此番,馮侖卻死了,若兩案為同一凶手,那當初凈空找的便不是馮侖,可如果是兩個凶手,此番馮侖又因何而死?」

他指尖在椅臂之上輕敲兩下,這時,忽然聽到一陣噼啪之聲,卻見外面竟然當真下起雨來,如今冬末時節,雨聲伴著雷聲響起,頗有些駭人之勢。

雷聲打亂了霍危樓的思緒,霍危樓便令了凡和了覺先退下,雨勢起初稀疏,而後漸漸密集,聲勢也越發震耳,薄若幽聽著那一道道驚雷,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霍危樓見她如此,眉頭微微一揚,他招了招手,「你過來——」

薄若幽本站在靠窗之地,見狀便朝他走來,他坐在正北方向,距離窗戶頗遠,且不知怎地,越是靠近霍危樓,她倒是越是心安,仿佛霍危樓連天雷都能鎮住一般。

「侯爺?」

霍危樓看著她,「你如何想?」

薄若幽想了想,「倘若當年大師第一個去找馮大人,凶手多半會問清楚凈空大師已經告知了幾人,那時,多半連馮大人也要遇害,因此,民女還是偏向凈空大師第一個找的便是凶手。此番馮大人遇害,或許是因為當年還有什么線索指向了凶手,馮大人時隔多年想起來了,被凶手洞察到,這才下了手。」

「佛典是萬佛大典,也就是在二月被買走,而舍利大典是在當年夏初時節,如果盜竊舍利子之人提早謀劃,中間三月功夫,倒也足以准備好方鎖鑰匙。」頓了頓,霍危樓起身將凈明拿來的圖紙展了開,「可就算有了鑰匙,他們又是如何盜走了舍利子?」

圖紙看得出是用了些心思畫的,將大雄寶殿之前的場院畫的十分細致,除了主祭祀禮台之外,禮台之下文武百官的站位,亦頗為清曦的標注了上,可如此一看,卻又無異常之地,所用之物也皆為祭祀典禮上的常見之物。

霍危樓看了看,吩咐道:「去把岳明全三人叫過來。」

綉衣使應聲而去,很快,岳明全三人到了,三人皆是撐傘而來,可不知為何,王青甫和吳瑜的頭發竟然還是被打濕了,進了門見霍危樓皺眉看來,吳瑜只好苦笑道:「適才去山頂看佛塔,路上下雨,下官和王兄都被淋濕了,失禮了侯爺。」

霍危樓不置可否,只點了點圖紙,「你們過來指著圖紙講講當初大典上的事,事無巨細,皆不可遺漏。」

三人遂上前來,從吳瑜開始,一個一個的講那日大典流程,等三人依次講完,各有補充,倒是將那日大典從頭至尾悉數道來,此時,外面雨也停了。

「那日也下了雨,只有小半個時辰?」

吳瑜頷首:「不錯,只有小半個時辰,我們其他人都在大殿之中避了避,並無人離開太遠。」

霍危樓沉思片刻,心底謎團卻仍未解開,見時辰不早,便先令三人退下,又將圖紙帶上往禪院去,剛到了禪院門口,便見一個綉衣使出來道:「侯爺,京城送來的東西到了,放在左廂的。」

霍危樓本沉凝的眸色一松,本已走到門口,卻回身看向正要進自己廂房的薄若幽,「你進來。」

薄若幽愣了愣,福公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微亮,「幽幽,快去——」

福公公一副她進去了就有好事的目光,卻看得薄若幽將信將疑,她跟著霍危樓進了左廂,便見一個檀木盒子擺在桌案上,霍危樓落座,打開盒子看了一眼又道,「你過來。」

薄若幽本站的遠,此刻走近了些,卻還是距離霍危樓有五六步遠,霍危樓眉頭一皺,「到本侯跟前來——」

薄若幽便走近,在距他兩步遠的地方站定。

霍危樓將盒子打開,將兩件金色帶綉紋的護手拿了出來,「賜你。」

薄若幽愣了愣才接過,看著手中此物,一時有些茫然,這護手觸手冰冷,是以極細銅線編織,其上又綉著金色圖騰,薄若幽一時瞧不出是何種鳥獸,而其上又有銅扣,不似凡物。

霍危樓見她那愣愣模樣,只以為她不知如何穿戴,他不耐的一傾身,一把捏住薄若幽手腕將她往身前一拽,又不由分說拿回護手將銅扣打開,「手——」

薄若幽一臉懵然,只聽令一般的將手抬起,接下來,極其詭異的一幕差點嚇得薄若幽奪門而逃——霍危樓竟然親手將那護手給她戴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