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三株媚08(1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3258 字 2023-02-21

第53章三株媚08

「半年前病死?」霍危樓眉頭皺了起來,「是何病?」

錢管家語聲發著抖的道:「是癆病,治不好的,耽擱了小半年,延醫問葯為他治過,可後來還是無法,半年前還是死了。說實在的,幾個文客之中,老爺對他寄予厚望,還想讓他多寫幾個戲本子,可誰能想到他沒那般福氣……」

「他死後,李玉昶便占了《還魂記》的戲本,說是他寫的?」

錢管家本忌憚死者為大,不敢說李玉昶的壞話,可霍危樓此番審問並非玩笑,自再不敢隱瞞了,於是老老實實的道:「並非如此,陳秀才死後,這戲本不在陳秀才那里,是在柳大家手中的,老爺用了些好話才哄的柳大家將戲本交出來,而後老爺重新修編了一番,這才成了如今的《還魂記》,自然署名也成了老爺。」

霍危樓眸色微沉,「戲本為何在柳慧娘處?」

錢管家嘆了口氣,「陳秀才和柳大家乃是同鄉之人,後來入了園子,便和柳大家頗為親近,並且……柳大家花容月貌,又有一副好嗓子,誰都知道她以後定然要成角兒的,陳秀才自然更向著柳大家,還編修了前朝戲本給柳大家唱演,只可惜他是個短命的,一早得了這等不治之症。」

「他死前,便常和柳大家說戲,後來他死了,戲本是在柳大家那里的,柳大家頗為傷心,一開始說這戲本作者都死了,這出戲便是絕響,她不唱了,只求留個念想,可咱們戲班多年未出叫好叫座的戲本了,老爺自然不肯答應,後來軟磨硬泡了幾個月,柳大家才將戲本拿出來,老爺整日整日的琢磨,都有些痴症了。」

「這戲本誰都未唱過,老爺想著此番去京城在侯府唱上一個月,定能讓《還魂記》名聲大噪,到時候說不定咱們戲班還能在京城站住腳,老爺一直想在京城開戲樓……」

錢管家將自己知道的一並道出,霍危樓聽完便陷入了沉思,戲本果然並非李玉昶所作,而原作者卻已經病死,半年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陳翰墨之死若是人為,此番李玉昶的死,是否是有人為陳翰墨報仇?

霍危樓又道:「李玉昶占了戲本之後,除了編修之外,可還新加了戲目?」

錢管家連忙搖頭,「這戲本子雖還未寫完,可前面寫的已經夠多了,兩三月時間,要編修,還要譜曲,還要讓戲伶們排演,老爺已經顧不過來了,所以就先排了幾處主戲,去了京城也好登台,這戲本子似乎也就差個結尾,老爺倒是不急。」

既然李玉昶未曾加過戲目,那最後一折戲是何人所加?

霍危樓腦海中劃過了柳慧娘雙眸通紅的模樣,柳慧娘最清楚《還魂記》講的什么,戲本更是從她手中拿過來的,這加戲目之人,除了她別無二選。

「說說柳慧娘此人。」霍危樓忽而道。

錢管家雖有些油滑,可如今來看,他和李玉昶的關系反倒最是簡單,而玉春班的其他人,則不知背後有無藏著內情。

錢管家聞言有些莫名,似乎覺得霍危樓對柳慧娘的懷疑並無道理,他便道:「慧娘是七年前買進來的,跟著宋大家學了五年,三年前開始登台,初登台便頗受歡迎,在我們戲班子能與宋大家分庭抗禮,也就是那時候開始,她們師徒關系不好了。後來老爺十分看重柳大家,她們也就鬧得越發不好看,去年開始宋大家嗓子不行了,柳大家在班子內聲望便越高。」

「玉春班上上下下都要吃飯呢,自然誰最火紅便捧著誰,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錢管家嘆了口氣,「柳大家呢,自己天賦極高,也願意學,為人呢也還算親善,因此上上下下也是心甘情願捧著她,老爺對她更是喜愛。」

「對她更是喜愛?」霍危樓狹眸,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句。

錢管家神色閃躲,不敢對上霍危樓審視的目光,一旁路柯冷冷的呵斥,「侯爺在問話,你啞巴了嗎?」

錢管家唇角輕顫著,抖抖索索道:「就是……老爺原有一位原配夫人的,後來夫人過世,留下了一位小少爺,後來老爺未再娶妻,且……且買回來的戲伶,都是簽了身契的,如同家仆一般,她們也都願意得老爺憐愛——」

話說到這個份上,意思便十分明了了,霍危樓劍眉微揚,一旁的薄若幽也微微變了臉色,錢管家仿佛覺得自己說出了什么不該說的,於是找補道:「她們……原本也都是人牙子手里的貨物似得,即便去了別的人家,也都是做丫頭,做小妾的,到了老爺這里,能讓她們登台唱演,唱紅火了的,還能得幾分體面,已是求不得的福澤了。」

「只不過呢,這些事不足為外人道,旁人若知曉得清楚了,她們的身價也就跌了份兒了,然了解內情的人也不少,大家心照不宣,聽戲聽個高興便是。」錢管家說著瞄了一眼霍危樓,「其實一個戲子半個娼,這事在外面那些戲樓也都是一樣的,唱得好的角兒,也有入富貴人家做妾的,還不在少數……」

錢管家語聲越來越小,霍危樓凝眸問:「戲班內的人,皆是如此?」

錢管家有些畏縮的點了點頭,「老爺愛戲成痴,他不愛納妾,也並非只是喜好美色,若誰唱的好了,才格外令他喜歡……」

霍危樓默了片刻,「你說《還魂記》是陳翰墨所作,那他是專門為了柳慧娘所寫?」

錢管家頷首,「的確如此,柳大家自己也十分喜歡這個戲本。」

「柳慧娘與他關系可算親近?」

錢管家遲疑片刻道:「應當……算親厚的,她二人頗有些相惜之感,否則也不會在一處說戲,陳翰墨寫的時候,柳大家也幫了不少忙,這戲折內所寫陳柳二人之情,還曾惹得老爺不快,可其中人鬼情緣頗為動人,老爺這才未改。」

霍危樓抬手將那半本戲本子扔到了錢管家跟前,「看看這上面可有李玉昶的筆跡。」

錢管家抹了一把汗,連忙顫顫巍巍的去看那戲本子,見戲本子被燒的只剩下一半,還頗有些疑惑霍危樓從何處得來的此物,然而仔細翻看了片刻,卻是搖頭,「這是陳呆子的字跡,並非老爺所寫……」說著眉頭微皺,「此話本老爺應該放在箱籠之內才對,老爺用了陳呆子的話本之後,自己修編了一本新的,大同小異,卻更為精致了些,和柳大家她們說戲的時候,便是用的新的戲本,前夜小人為老爺收拾遺物之時,那戲本已經被小人收起來了。」

霍危樓眉頭微皺,「你說這戲本本該放在李玉昶那里?」

錢管家篤定的點頭,「老爺不會讓外人看見這戲本,如此豈非讓別人知道此戲本非他所寫了?知道此事者並不多,小人算一個,柳大家算一個。陳呆子當真是個書讀多了的書呆子,在園子里,與其他人交集並不多,因此知道的應該也沒幾個。」

霍危樓略一沉吟,「叫柳慧娘來。」

錢管家被帶下去,守在外面廊道里,很快,柳慧娘從二樓下了來。夜色已深,柳慧娘披著頭蓬,墨發松松挽起,很有兩分嫵媚風情,她步履聘婷而來,身上香風暗浮,走到錢管家面前,以疑問的眼神看他,錢管家卻有些心虛的不敢與她對視。

柳慧娘見狀,神色便有些沉重,可待進了茶肆,她面上沉凝一散,卻是一副從容恭敬模樣,唇角微彎,甚至帶了幾分薄笑,她雖然未施粉黛,可本就生的清麗中含著三分嫵媚,此刻素面而來,更叫賞心悅目,我見猶憐。

「拜見侯爺。」柳慧娘聘婷施禮。

霍危樓眉峰未動的問道:「你那夜將李玉昶送回去之後,可曾拿走過他的東西?」

柳慧娘微訝,「拿走東西?民女不知侯爺是何意……」

霍危樓鳳眸一冷,頓時看的柳慧娘也有些緊張,她眼珠兒微轉,「當時民女將老爺送回了艙房,又扶著他躺下之後便離開了,民女走的時候,老爺還是好好地。」

霍危樓眉頭微揚,「後來回了房中,你又做了什么?」

柳慧娘繼續道:「民女便唱演那《還魂記》,唱了許久,直到唱的嗓子啞了,民女方才歇下,那時只怕都到了後半夜了,當時民女周圍的人或許多少聽到了一些。」

莫說她周圍的人了,便是薄若幽,都在半夢半醒之間記得聽到過她在唱戲。

柳慧娘雙手交疊在身前,神色溫柔,背脊筆挺的站在堂中。

霍危樓眼底一片晦暗不明,今夜有人去西側樓台燒了話本,所燒的還是本該放在李玉昶處的話本,除了柳慧娘實在難有第二人做想,而柳慧娘的鎮定模樣,也令人頗為意外。

「侯爺,不知侯爺有此問是為何?難道老爺的死,有何古怪不成?」柳慧娘不卑不亢的,竟然還主動問起了霍危樓。

霍危樓打量著柳慧娘,忽而道:「那夜你與李玉昶所說之戲為《還魂記》,可此戲本戲目甚多,那天晚上,你們說的哪一折?」

柳慧娘十分從容的道:「說的是《情鍾》《回魂》《絕別》三折。」

霍危樓面上嚴肅的神色散去,隨後有些憊懶的靠在了椅背之上,他淡淡的道:「聽著倒是有趣,講一講此三折戲。」

日日唱演准備去京城登台的戲折,對柳慧娘而言自然十分熟悉,她雖有些不解霍危樓為何如此問,卻還是十分自然的答話,「《情鍾》一折,是將戲中生角兒陳郎與柳氏小姐兩情相悅,互訴衷腸。《回魂》是說陳郎死後,因心系柳氏小姐難入輪回,變作鬼魂來見柳氏小姐。《絕別》是說柳氏小姐為了救陳郎,嚴辭相逼,令陳郎的鬼魂回去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