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四和香01(2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3136 字 2023-02-21

見人被帶了出去,福公公苦著臉看過來,「適才出門已經吩咐讓人送走了,老奴就去了一趟廚房的功夫,竟叫人鑽了空子,實在是太不長眼了。」

見霍危樓眉目之間仍然一片寒峻之色,福公公又罵道:「這人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當侯爺那些名頭是騙人的嗎?非是不信邪不怕死!惹惱了侯爺,干脆叫人打上三十板子,治個以下犯上發賣去做苦奴算了——」

福公公說完一臉憤憤的轉身朝外走,走兩步一回頭,口中搜腸刮肚的叱罵著,霍危樓如何不知他的意思,無奈撫額,「行了——」

福公公停步轉身,面上長長松了口氣,苦笑道:「長公主府的人自然膽子大些,您莫要動怒,往後便是長公主送來的人,咱們也不往府里收了可好?」

福公公語氣輕柔,帶著些許誘哄,霍危樓便是潑天怒氣,也被他這一波三折消磨沒了,只是這忽然而來的插曲到底令他不快,想到適才那一幕,他甚至覺得胃里都生出不適,福公公對此狀是司空見慣的,卻沒想到今日霍危樓才剛回來便鬧出岔子。

見霍危樓仍然沉著臉,他眼珠兒一轉嘀咕道:「看看,女子近身在侯爺此處便是個忌諱,可這世上偏有那么一人是不同的,莫說挨個身子了,日日在眼前晃著是最好的。」

霍危樓抬眸看他,神色雖瞧著有些迫人,可眉宇間的冷厲之色已全淡了。

福公公只覺找到了令霍危樓開懷的法門,又上前來為霍危樓斟茶,「薦書送去了京兆府衙門,幽幽必定要去應卯的,咱們尋個時間過去,或許能撞見也不一定。」

霍危樓喝了口熱茶,聽著此言心底頗為熨帖,面上卻是道:「要去你去便是,我如何有時辰去做這些小事?」

福公公高高的挑了挑眉,又笑道,「哦,既是如此那便算了,老奴也是說說罷了。」

霍危樓面色微滯,幸而此時外面來報,路柯來了。

公事到了,霍危樓心思一正,再瞧不見片刻前的怒色,見他二人議事,福公公呼出口氣退了出來,至廊廡之下亦沉了臉,「人呢?」

侍衛有些心驚膽戰的上前,「送出去了。」

「可還能活?」福公公又問。

進去之時見吐了血,福公公是知道霍危樓下手之重的,便少不得多問一句。

侍衛便道:「受了內傷,得養一陣子。」說著又一臉苦相的道:「公公,適才瞧著人都走了小人內急便去了一趟茅廁,誰能想到竟有人敢大著膽子跑回來……」

福公公便使眼刀刮了他一眼,又嘆了口氣,「長公主殿下這幾日病剛見好,這事不必讓那邊知道了,你叫他們機靈些。」

侍衛應聲而去,福公公這才無奈搖了搖頭。

路柯離去之時已經是後半夜,福公公正打著盹兒,聽見動靜方才醒過神來侍候霍危樓梳洗歇下,霍危樓沐浴完了,只覺額角一跳一跳的發疼,躺下之後更是有些輾轉難眠,昨夜此刻,那人還歇在他隔壁幾丈之地,如今卻已相隔了半個京城。

隔了這般遠,莫說近身了,便是眼前晃一晃都不成,本就覺得有些煩亂,卻還有不長眼的往跟前湊。此般境況非是頭次,官場之上,有酒肆宴席上安排人相伴的,有往府上送人的,還有大著膽子設局的,他見的多了,大多時候都推拒的無動於衷。

可今夜卻格外令他生怒。

看看這一個個想借著他往上爬的人啊,膽大包天挑戰他的威嚴便算了,更差點令他陷入好女色之地,萬一流傳出去,某個信他不近女色的人又如何做想?

霍危樓人疲憊非常,心思卻是雜亂,世上人人人艷羨他的權勢,明著暗著想諂媚討好,又只想靠著皮相求榮,卻極少人像薄若幽那般,她也敬畏他,可她望著他時,眼底總是清冽坦盪的,可就是那一雙從不見任何討好挑逗的眸子,卻偏偏能勾起他的沖動。

霍危樓身熱起來。

夜色漭漭,整個侯府燈盞俱滅,他這內室亦是一片漆黑,落針可聞的寂靜之中,欲念仿佛脫韁的野馬,竟令他有些難以自控,肌骨百骸皆生出渴念,在這無人窺見的床幃之間,霍危樓干脆放縱了自己。

她脖頸微揚,她秀眉輕蹙,那夜榻上的馨香竄入他掌中,似烈酒炙喉,似雷聲輕綻,一道轟然白練閃過,連日的忍耐終於暢快爆發了一回。

霍危樓的心跳和喘息一樣急促,然而快意不過片刻,在這漫漫長夜等待著他的,卻是無邊無際更深的空虛和難耐折磨。

……

薄若幽並未立刻去京兆府應卯,頭兩日幫著良嬸為宅子里添置了些物件,第三日上又跟著良叔去京城各處轉了轉,尤其看了看京兆府衙門在何處,到了第四日才動身去衙門應卯,她穿了身素凈裙裳,由良叔陪著往衙門而去。

京兆府衙門管著京畿各處吏治要務,自然比其他州府衙門位高不少,京兆尹更是天子近臣,非尋常知府可比,霍危樓已告訴她如今京兆尹姓甚名誰,這兩日間薄若幽亦探問了些京兆府之事,聽聞這位孫大人在位間官聲極好,便十分放心而來。

她雖是女子,可她自問驗屍之術遠勝尋常仵作,只憑這一點,再大的朝官她也不會畏怕。

然而她此行並不順利。

京兆府衙自然不是隨便就能進的,可偏偏她到的時候,孫釗並不在衙門內,衙差見她是一女子,只說有做仵作的舉薦文書,便令她在茶房候著,說去通報捕頭。

可這一去,卻是將她晾在了茶房內。

她這一等便是大半個時辰,期間府衙門的小吏衙差們不時來圍看,見她容貌出眾,卻說要來做府衙為仵作,皆是議論紛紛,若非看她氣度不凡,只怕還要當面譏諷。

鄭良低聲道:「小姐何不說是武昭侯舉薦?」

鄭良是昨夜才知薄若幽此前為武昭侯當差,得其舉薦要來京兆府為仵作,此刻見這些衙差十分質疑薄若幽模樣,自然想讓她搬出武昭侯的名頭來。

可薄若幽卻搖了搖頭,「說到底只是替侯爺當了一回差,孫大人想必心底有數的,不必鬧得人盡皆知。」

不是不能借霍危樓之勢,只是這種事薄若幽本不擅長,何況此般不知能借多久的勢,還是謹慎些的好,免得今日被迎高,來日失勢要被踩低。

薄若幽來的早,可等到太陽西斜,才等到府衙捕頭姍姍來遲。

吳襄年過而立,人生的十分高壯,穿著一身衙門公服,虎虎生風的進了門,他面有薄汗,袖子挽起,褲腿和官靴之上盡是泥漬,一臉不耐煩之色。

在看到薄若幽之時,他稍稍愣了愣,可嫌惡二字還是很快回到了他臉上。

「叫什么?」他沒好氣的問。

薄若幽站起身來,微微一福,「我姓薄,名若幽。」

吳襄上下打量了她片刻,又看了一眼她身側的鄭良,一時眉頭擰的更緊,「你是哪家的小姐?這里是京城衙門,是官府重地,不是讓你來鬧著玩的,還做仵作,你只怕連死人都未見過,仵作是干什么的知道嗎?你趁太陽還沒落趕緊回家去,這幾日京城不太平,尤其你這樣的小姑娘莫要亂跑。」

說著又不滿的瞪她兩眼,轉身就要走。

「且慢——」

薄若幽哭笑不得,「我見過死人,還見過不少,淹死的吊死的被謀害的,不僅見過,還諸多法子驗看過,若有必要,還要將肚腹剖開來看。」

這捕頭雖瞧著凶悍了些,也十分不信她是仵作,可卻還叮囑她早些歸家,自然不是那驕橫跋扈之人,既然只是不信她是仵作,那她開門見山便可。

吳襄果然腳步一頓,片刻後轉身回來,兩道濃黑的粗眉挑起,狐疑的看著她。

薄若幽繼續道:「仵作常與死者為伴,的確少有女子從此役,不過我學的便是此道,因此並不畏怕,此番我有薦書,孫大人是知道的,我非要令府衙予我聘任文書,只是有此一技不願荒廢,你若不信我,令我驗屍便可知真假。」

吳襄面上嫌惡之色半消,卻仍是將信將疑的,見薄若幽氣韻沉靜從容,言語間頗有底氣,似乎也非那等來官府胡鬧之人,他遲疑片刻道:「孫大人今日入宮面聖,還不知何時才回來,你說你會驗屍……那我現在讓你驗屍,你便真的敢驗?」

薄若幽從一旁的包袱里亮出個裝著驗屍刀的鹿皮卷囊,這是程蘊之驗屍常用之物,早前去青州賀成有備她未帶著,如今來京兆府衙門有些拿不准,這才備了一手,沒想到還真的要驗屍自證。

她將鹿皮展開,晃了晃其中一排精巧刀具,「刀都備好了,你要令我驗哪般屍體?」

吳襄看到此刻,已經相信薄若幽當真會驗屍,只不過京兆府本就有仵作,她憑什么憑幾把驗屍刀就令人信服?

吳襄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那看來你要跟我去義庄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