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四和香19(2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3041 字 2023-02-21

霍危樓沉著臉思忖片刻,「那侍婢日日照顧她,可有懷疑的?」

寧驍道:「她懷疑許夫人,說許夫人對許晚淑十分苛待,還多次咒罵她早點病死過……」

霍危樓卻不假思索搖了搖頭,「不可能,許夫人若希望她死,便不會想給自己外甥做親事,許家嫁女兒必定會有豐厚陪嫁,那商賈之家娶了官戶女,亦面上有光,許夫人只會想讓許晚淑人盡其用,殺死她反而百害無一利。」

寧驍應是,「那婢女想的太簡單了,她說當日去到庵堂之時,那勒死許晚淑的繩索還在地上,後來被許家人收走,在燒許晚淑死前穿的衣物之時,一起燒掉了。」

霍危樓蹙眉,寧驍又道:「據她形容,那繩子並非尋常工匠用的粗麻繩,而是很細,雖說也是棉麻制成,可莫名給人一種精細之感,不像是用來吊東西或者捆重物的。」

霍危樓便看向薄若幽,薄若幽也在此時看向了他,二人對視一眼,霍危樓道:「看來你說的有些道理,既然是特別的繩索,或許和凶手行當有關系。」

想到返程之時馬車上所言,霍危樓道:「捆綁紙張?書冊?又或是畫卷?」

寧驍眼底微亮,「確符合那婢女所言。」

霍危樓便看向薄若幽,「看來還是和陸聞鶴關系莫大。」

薄若幽面前的宣紙上已摘錄了許多小字,可至多連成短語,卻難成句,薄若幽忙道:「天亮之前,民女定將所有灑金箋上的字辨錄完。」

灑金箋被魏靈撕的太過細碎,且幾個月的碎紙積累在一起,除卻臟污難短的被燒掉的,余下的想要拼湊出一整張灑金箋來,幾乎不可能,因此薄若幽棄了此念,後來只抄錄辨出的字句,每個人書寫皆有自己的習慣,而若能發現些不同尋常的詞句,便能大概知曉魏靈寫了什么。

霍危樓點了點頭,這邊廂寧驍又道:「衙門來報,說馮家侍婢的確提起了馮渥丹和李家少爺經常見面,不過馮渥丹瞞的緊,連她也不知自家小姐和李家少爺互通有無。此外,去西市綢緞鋪子的人找到了去歲馮渥丹落湖之時買衣裳的那家綢緞鋪子,當時一套衣裳做好了,後來客人正好不要了,便被畫舫掌櫃買走,當時是綢緞鋪子的小廝將衣裳送去畫舫的。」

霍危樓聽的沉眸,「不對,送衣裳的是一個丫頭不是小廝。」

寧驍聞言亦面露愁色,「的確是小廝,那掌櫃的還將當時送衣裳的小廝叫出來了,因他們鋪子里只有綉娘,跑腿的皆是男子,且當時畫舫要得急,他們將衣裳尋出來之後,是找了這個小廝跑著去送衣裳的,後來小廝到了畫舫,將衣裳交給畫舫上的人便走了。」

「交給誰了他可還記得?」

寧驍說至此面色一沉,「他說交給了船上的侍婢,還說船上的侍婢在碼頭上等著。」

薄若幽本還在寫字,此刻又忍不住抬了眸,李玉蘿說送衣裳的是綢緞鋪子的丫頭,可綢緞鋪子送衣裳的卻是小廝,送衣裳的小廝說交給了船上的侍婢,可掌櫃的和李玉蘿都說船上沒有婢女。

霍危樓語聲一寒,「憑空多出了一個冒充畫舫侍婢的人,上了畫舫,李玉蘿她們又以為她是綢緞鋪的人。」

此言莫名令薄若幽背脊一寒,這人如此詭異,可當時所有人見她卻都不以為意!

薄若幽腦海中強烈的冒出一念,此人便是凶手!

想到半年前凶手曾與他們同船,還那般近的看馮渥丹在屏風之後更衣,薄若幽心底簡直有些發怵。

她忍不住道:「她上了船,發現了許晚淑手臂上有朱砂痣,或許也看到了馮渥丹身上的朱砂痣,這個人,極有可能便是凶手……」

說至此,她又面露遲疑,「可當時馮渥丹是在屏風之後換衣裳的。」她看向霍危樓,「侯爺應當記得,我們去過那船舍,其中東北角上,的確有一架屏風。」

霍危樓在廳內踱步,這時,他目光掃到了屋內西北角上掛著的一把劍鞘鋥亮的寶劍,而寶劍對面東北角上的燭火此刻正清曦的映在劍鞘之上,他鳳眸一沉,「鏡子。」

薄若幽腦海中一道白光閃過,她瞬間回想起來:「那屋內西北角上放著妝台,妝台上有鏡子——」

霍危樓頷首,「若人站在東側,則正好能看到鏡子內映照的情形,那屋子門便開在東南角上,送衣裳的人不可能站在屋內深處,多半在靠近門口的方向侍立,他極有可能透過鏡子看到馮渥丹更衣的樣子。」

薄若幽呼吸有些發緊,她萬萬沒想到竟是此般境況下抓到了凶手的蛛絲馬跡。

連著多日,雖查到了些許線索,可除了案發現場,還未肯定凶手在別處出現過,如今卻發現了這般重要的一環,薄若幽忙看向寧驍,「副指揮使可問那婢女樣貌了?」

「問了。」寧驍頷首,「可那小廝說,那婢女長的十分尋常,他當時去的急,天色又晚了,只憑著四周的燈火記得她穿著樣式常見的桃紅粗布襖裙,長相反而記不清。屬下懷疑她本就盯上了詩社的人,所以在畫舫周圍徘徊,又或者純粹是想偷窺女子更衣。」

十分尋常,李玉蘿也說過此言。

凶手是一個長相尋常到令人記不住的年輕女子……

此人面目本就模糊,如今連與她打過照面之人都無半分印象,她尋常到可能是在大街上與你擦肩而過的每一個人,想到這一點,薄若幽既覺得可怕,又覺得苦惱。

而她更想不到凶手竟是女子。

見霍危樓和薄若幽皆是沉思著默然下來,他又道出一個壞消息,「春風樓也去問過了,馮渥丹出事的前日,李修聞的確派人去留過話,可掌櫃的說當日來往進出的文人士子頗多,也無人專門問李修聞之事。」

凶手曾在畫舫出現過,可卻是雁過無痕。薄若幽秀眉越皺越緊,片刻後,她沉眸將此思緒揮出了腦海之中,線索不足,空想也是白費功夫,不若將眼下之事做好。

霍危樓亦道:「再去畫舫一趟,此人剛好碰上畫舫出事,或許本來就和畫舫有何關系,即便不是畫舫之上的侍仆,亦是知道畫舫上哪般境況的,那畫舫上常招待客人,還有凌霄詩社,可從附近酒家,書畫館,還有賣筆墨紙硯的譜子入手。」

「春風樓來往人眾多,雖然無法確定,卻是和文人士子多有關系。」霍危樓說完此言,又看向了薄若幽身前那堆碎紙,文人士子,那便是和陸聞鶴有關了。

眼風一錯,便見適才還苦思無果的薄若幽此刻已專心致志辨錄魏靈寫的字詞,桌案旁的幽燈映的她眉目如畫,再加上那沉靜模樣,瞬時也令他煩亂的心一定。

奇了,從來都是他安別人的心,如今,竟也有人來安他的心了。

霍危樓看著看著,目光便膠著在薄若幽身上似的,一旁寧驍應了霍危樓的話,卻見他未再說下去,定眸一看時,眉頭便是一擰。

跟了霍危樓多年,他還從未見過霍危樓這般神情,他眉目溫軟,使得他本有些寒峻的五官都溫和了幾分,寧驍欲言又止,可見薄若幽埋頭苦寫的樣子,到底未發一言的退了出去。

廳內的昏燈暗了又亮,薄若幽寫的額生薄汗,魏靈雖寫了許多,偶爾連成句段,也似書信,可卻從不見她寫任何稱謂,仿佛這信只自己寫,而從不送出。

薄若幽有些發愁,足足寫了幾大張紙之後,她筆尖忽而一滯,她將那一片碎紙片拿起來,透過燈火仔細辨看,很快,她雙眸大亮,「侯爺!找到了!」

霍危樓從內室走出,寧驍亦從外走了進來,薄若幽將碎紙片遞上來,「侯爺,這是陸聞鶴的雅號,他詩詞畫作之上,常用此二字做落款。」

那是「茗頤」二字,薄若幽看過陸聞鶴的畫,看過陸聞鶴的詩集,再沒人比她更清楚陸聞鶴的雅號了,薄若幽又道:「如今摘錄的字足夠多了,民女亦發現了些許怪異之處,魏靈所寫書信之中,最常用『愚魯』二字,且是自稱,相反對他人卻頗多稱贊,而她通篇不見明顯的姓名稱謂,似乎是有意為之,至此二字露了些端倪,更顯古怪,待民女再好好將這上面的字拼湊拼湊,想來能看出更多線索——」

霍危樓望著她,「你慢慢看,只此二字,便能將陸聞鶴帶回來審問了。」

他轉身吩咐寧驍,「去拿陸聞鶴,今日,便不是請這位大才子入府了。」

寧驍應聲而去,霍危樓指尖捏著那碎紙片,再回過頭來時,果然看到薄若幽又埋頭下去,她口中念念有詞,當真開始組詞合句。

霍危樓看著她,忽然喚她,「薄若幽——」

「嗯?」她下意識抬眸。

霍危樓傾身,輕而快的在她額頭拂了一下,他將手示意給她看,只見他粗糲的指節上竟有她一抹盈盈汗意,他又說:「歇歇再做。」

這話倒是尋常,可薄若幽不知怎么,面上竟「唰」的一下紅了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