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四和香24(2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3063 字 2023-02-21

雨水打濕過的肌膚顯得更為潤透,韓笙有些著迷的在那顆朱砂痣上拂了拂,他似是更滿意了,抬手便用絲帕擦拭她的肌膚,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簡直像在擦拭什么珠玉瓷器。

饒是薄若幽再如何沉穩鎮定,此刻亦被恐懼襲了心神,她動了動唇,可嗓子卻仿佛被鈍刀磋磨過,只能道出兩個不成字詞的嘶啞氣聲。

韓笙在她身後頓了頓,忽而道:「你是仵作,你想來知道,人死之後,肌膚便會黯淡無光,血液亦會變的腥黑,因此這人的皮肉,定要在剛死,還活生生的時候便剝離下來才好。」

「你驗過她們的屍體,應當最清楚了,只不過,你大抵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你會變的和她們一樣——」

一道冰寒而尖銳的硬物抵上了她的左肩,韓笙的手極穩極准,他慢慢悠悠的,在他肩頭畫了一個弧度完美的圓,他輕嘖了一聲,似乎極其滿意。

「有人見過嗎?太美了,簡直和我一樣,只是太美了便會引來嫉妒……」

他語氣仿佛帶著笑,可聽在人耳中,卻好似某些冷血的爬行蛇蟲一般讓薄若幽不寒而栗,而她裸露在外的肩頭,更肉眼可見的微微顫栗。

這令韓笙不滿,他一把扯住她的衣領,將她往火堆的方向拖了過來,等距離火堆近了些方才停下,他正對著薄若幽的背脊,看她身子仍在顫抖,竟然忽然自己問自己,「難道也要殺了你才能取下你的皮肉嗎?」

他又道:「你和她們不同,我是想讓你活著看著自己被剝下皮肉的,你是仵作,你看過那般多死人皮肉,卻一定不曾見過自己的。若你死前,親眼看到自己和她們一樣,是否會後悔做仵作,是否會後悔摻和這案子?」

「不過,這才是你應該有的下場……」

此言若是旁人聽來,必定恐懼後悔,可薄若幽只聽到了韓笙對她的恨意,她只覺此刻的自己如同砧板上待宰的魚一般無力,她不見了,良嬸定會發覺,家里人發現,再去官府報官,霍危樓知道了,定會來救她,可還來得及嗎?

她費力的道:「你為何恨我……」

粗啞的嗓音仿佛耄耋老者,韓笙聽見此言,語氣亦是驀地冷沉下來,「我當然恨你!若非是你,我和哥哥,怎會被逼到這般地步?」

提起韓麒,韓笙的語氣更為陰狠,「你不知道我們多不容易,你不知道他多不容易,他是神童,是當世才子,可他卻為了我苟延殘喘,抄錄那些不入流的話本,仿那些他看不上的畫,還替那酒囊飯袋代筆,若非是你,這樁案子哪能這般了結呢?」

韓笙提到韓麒,語氣更為激烈沉痛,仿佛心底憤懣一半是因韓麒而起。

薄若幽睜開眸子,費力的道:「可是……你哥哥,他認罪了……」

韓笙面色一下子變了,陰狠變作驚恐,又有些暴躁,「不!不是我哥哥,是我……人是我殺的,與我哥哥無關,他怎能認罪,不,你們沒有證據,即便他認罪,你們也不能判他死罪,可惡,太可惡了,你們要屈打成招嗎?」

他說完,眼底恨意更深,看著薄若幽蜷縮在地的樣子,忽然有些焦躁的左右探看,仿佛想立刻找來繩子,將她就地勒死算了。

薄若幽卻不再言語,她人縮在一起,一動不動,仿佛說完適才那一句話便用盡了全部力氣,韓笙冷笑一聲,又拿起刻刀在薄若幽肩頭比劃,可他反剪著薄若幽的雙手,總使得她肩胛處有些不平,他不耐的擰眉片刻,而後抬手將薄若幽反剪在後的雙手解了開。

他到底不放心,又將薄若幽雙手綁在身前,如此,倒是令薄若幽背脊延展,好利於他下刀,可薄若幽肩背仍在輕顫著,總令他覺得煩躁,然而下定了決心要將她活活剝皮,他便只得一手用力按住了她。

「我親眼看著你們帶走了我哥哥,你們還想拿住我,想要我伏法,可這世上哪有那么多王法?卑賤者一輩子任人欺凌,富貴者便可一輩子做那人上人,我哥哥現在一定在受苦,不過沒關系,哥哥本就無罪,府衙總會放了他的,而哥哥受的罪,我在你身上找回來便是了……」

尖銳的疼痛令薄若幽瞬間咬緊了牙關,可她仍然一動不動,仿佛真的只會顫栗而沒了知覺,她如此也讓韓笙放下了警惕,他小心的下刀,先在描畫好的圓扇形狀描出一個接著一個細小的點,就在他一下一下刺入薄若幽肌膚之時,他按著薄若幽肩頭的手亦松了,他面上焦躁的神態漸漸安定下來,仿佛入迷了一般的仔細而精准的描刻。

薄若幽不露聲色的摸到了手腕上的繩結,這是一個著急之時匆忙打出來的活結,雖然綁的極緊,可薄若幽偏偏熟悉這般繩結,她極輕極緩的,將自己的手松脫了出來,她背對著火堆,此刻睜開眸子,依稀能看到身前一尺之地有一截斷木橫躺著。

她並未立刻動作,肩背上的刺痛令她身體知覺越來越清晰,她甚至能感覺出背上的刀尖已經描刻出了小半個圓形,韓笙下刀極准,又怕破壞弧度的完美,下刀並不重,就在韓笙彎身半晌,正覺疲累的直起身子呼出口氣的時候,薄若幽猛地朝前爬起,抄起地上的斷木用盡力氣朝後打了過來。

韓笙沉浸在描畫之中,哪里想到半死不活的薄若幽竟自己解開了繩結,還摸到了攻擊他的器物,他尚未反應過來,那斷木便猛地打在了他左臉上。

這一擊並不足以致命,卻令韓笙朝右倒去,整個人眼前金光簇閃,臉上更迅速的腫起了高高的橫棱,薄若幽這一下本是想照著他太陽穴打的,可奈何韓笙半蹲著,比她預計的高度更高,竟是只打在了臉上,可只憑這一下,也是她唯一的生機。

薄若幽爬起來便朝外跑。

「站住——」

韓笙捂著臉喊了一聲,他一手握著刻刀,神色猙獰的追了上來,薄若幽身上無力,跌跌撞撞,身上裙裳松垮,腳下更時不時絆在地上雜物之上,即便如此,她仍然朝著看似是正門出口的方向奔了過去。

生死一刻,薄若幽咬牙拼盡了力氣,可眼看著就要奔至門口,她腳下卻被什么一絆,整個人抑不住的朝門口的方向撲倒了下去,重重的一摔,薄若幽還未爬得起來,便聽見腳步聲已經到了身後,她奮力的想要爬起身來,可下一刻裙擺已被踩住。

韓笙的氣息逼近,薄若幽下意識回頭去看,剛一回頭,一抹利光直刺她眼底,是被激怒了的韓笙舉著刻刀朝她身上扎了過來,那一刻,從未有過的絕望擊中了薄若幽,她知道,唯一的生機未曾逃脫,韓笙只怕不會等到剝皮就要先要了她的命!

她下意識閉上了眸子。

這一瞬比薄若幽想象之中要久,久到眼淚抑不住的從她眼角滑落,她想到了程蘊之,若她死了,他重病在身,以後無人侍奉他養老,她亦想到了霍危樓,她沒等來他,而他定會生氣,氣棋差一招讓凶手又有了害人的機會,氣她蠢笨。

薄若幽絕望的等那一刀落下,可等她幾念閃過,那一刀也未曾落在她身上,而就在此時,在轟轟的耳鳴聲中,在噼啪作響的語聲之中,她聽到了雜亂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又有「砰」的一聲重響在她身邊落定,她猛地睜開眸子,當先看到了倒地的韓笙,他胸口插著一把短匕,血色從他衣袍之下氤出,他亦痛苦的蜷縮在了一起。

薄若幽看的呆了,竟然未曾反應過來,這時,一道腳步聲在她身後響起,她還未回頭,一只長臂已經將她攬入懷中。

更多的腳步聲圍了過來,有人在說話,有人拿住了韓笙,可薄若幽耳邊轟隆作響,卻是一個字也聽不清了,她憑著最後一絲力氣抬眸,只望見了一雙血絲滿布的鳳眸。

薄若幽不願哭,可望見他這一刻,眼淚卻忍不住滂沱而下,那雙鳳眸一時更為心疼,扯下衣袍將她包住,打橫抱起她便朝外走,薄若幽緊綳的身子終於無力的松軟下了,而沒了強撐的意志,幾乎立刻她人便暈厥了過去。

「牽馬——」

霍危樓走入雨中,語聲沉啞的一聲喊,寧驍牽馬過來,霍危樓將薄若幽放在馬背上,又翻身而上,勒緊韁繩之時吩咐,「讓明歸瀾過侯府,再去程家說一聲。」

寧驍應話之聲還未落定,霍危樓便揚鞭馳入了雨夜之中,他一路縱馬疾馳,身前人被他攬入懷中,他又是著急,又是心疼,只恨不得插翅飛回侯府才好,隨行的綉衣使亦是策馬揚鞭,等他人在侯府之前駐馬,已有綉衣使回來通稟,福公公更是神色大變的從內迎了出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人一身濕透,薄若幽雖裹著霍危樓的衣袍,卻無大用,早已昏迷無覺,福公公跟著霍危樓扶了一把她的手臂,只覺掌下握冰一般,當下道:「這可怎么好?傷在何處的?」

霍危樓抱著薄若幽疾步入內,「傷在肩背和脖頸之上。」

剛看到薄若幽,霍危樓便查探過,福公公一聽眉頭大皺,「傷先不說,人都凍僵了,老奴去備熱水,至少也得擦擦身子換個干凈衣裳,侯爺放心,明公子也快了。」

霍危樓未曾應聲,福公公一路跑著去吩咐人,等將薄若幽抱至他寢處,熱水亦提到了內室來,然而福公公看著滿屋子的大男人,一時有些作難,都是男子,誰為幽幽擦身更衣?

霍危樓眼風一錯,「放去耳房。」

耳房是霍危樓沐浴之地,福公公明白過來,立刻令人將熱水送了過去,待浴桶之中裝了一半熱水,霍危樓抱著薄若幽將她放了進去。

熱水沒至胸口,霍危樓看著面色青白,好似已無聲息的薄若幽眼底暗沉一片,福公公忙道:「侯爺照看著,老奴去接明公子……」

眾人魚貫而入,又魚貫而出,待人走盡,霍危樓方才用手沾了熱水去為薄若幽凈臉,她臉上雨水淚珠混雜,看的霍危樓心肝一抽一抽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