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卻抱著頭緩緩蹲了下來,一聲又一聲的告訴自己:「不是真的,他不是真的,你不要相信……」
蘇墨腳步略有些沉重,緩步上前,手輕輕撫上的錦瑟的頭:「我是真的。」
「不是的!」錦瑟抱著頭,慌亂的搖著,「不是真的,是我在做夢,是我在胡思亂想,你不可能是真的……」
蘇墨緩緩蹲了下來,攤開右手心,放到了錦瑟眼前。
上面,與她左手心一模一樣的一條傷痕,是那日一同跌落懸崖時,她藏在手心的簪子同時劃傷了兩個人,留下了相同的印記。
錦瑟呆呆的看著,眼淚一滴接一滴的落到那傷痕上。
「錦瑟。」蘇墨喚她,左手輕輕撫上她的頭,極輕的將她靠向自己懷中,「我是真的。」
錦瑟茫然的靠在他肩頭,過了許久,卻仿佛突然回過神來一般,拼盡全身的力氣推了他一把,自己起身就要逃開。
然而身上的傷口卻實在是太痛了,才跑出兩步,她身子突然便一縮,往地上摔去。
蘇墨轉身將她接在懷中,只覺得她身子奇輕,卻觸動了錦瑟身上正疼痛難耐的傷口。
「痛――」原本就已經形容憔悴,如今臉色更是赫然煞白,蘇墨眼睜睜看著她在自己懷中暈了過去。
馨香雅致的房間內,凝神靜氣的熏香淡淡流轉,高床軟枕,舒適得讓人有些回不過神來。
錦瑟醒過來時,的確是很久沒回過神來。
她只記得自己先前的房間,簡潔素雅得幾乎可以用簡陋來形容,怎么會一睜開眼,就變成了華麗綉房?
床帳上一條碧綠的絲絛垂下來,就落在錦瑟眼前,她怔怔的盯著瞧了片刻,張開口吹了吹。
絲絛動了動,卻仍舊沒有被吹開,於是錦瑟鼓了一口很足的氣,再次朝它吹去。
蘇墨推門而入的時候,便正好看見她鼓著腮雙目圓睜的與那條絲絛較勁,終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錦瑟回過神來,看見他,倏地又轉開了視線,面朝里躺著去。
「身子還痛不痛?」他將那條絲絛歸於原位,在床畔坐了下來,沉聲問她。
錦瑟凝著眉望著自己眼前的一片帷幕,其實還是沒怎么想明白現在的情形,因此也沒有回答他。
房門適時響了起來:「公子,水和葯材都已經准備好了。」
蘇墨答應了一聲,才又看向錦瑟:「你若不起身,我便抱你出去了?」
錦瑟身子一僵,終於轉頭望向他,滿目茫然:「什么?」
「不是說傷口痛嗎?」蘇墨眸色暗沉,神情卻溫柔,「我讓大夫為你准備了泡澡的葯材,以後每日泡一泡,傷口便會好得快了。」
錦瑟眼神一閃,又頓了頓,終於問他:「你為什么會到這里來?」
這好像是從第一眼在好逑崖看見他,她就該問的問題,可是這事情不可謂不詭異,以至於她竟始終不敢開口詢問。直到此時此際,他臉上的神情終於徹底激醒了她。
那些冷漠,那些絕情,那些惡語相向,都到哪里去了呢?
「錦瑟。」蘇墨低下頭來,掌心貼上錦瑟的臉,沉默相視。
錦瑟眼角隱隱一抽,眼淚倏地便滑落下來。
終是哭了出來。
她微微側過臉,將他的手壓住,壓在自己臉下,輕聲低泣:「你不知道我有多後悔,我好後悔那天在好逑崖對你說出那句話……如果不是,如果我沒有說,你不會變……你就不會對我那么壞……蘇墨,我討厭你,可我更討厭自己……」
蘇墨靜靜地聽著,沒有抽出自己的手。
「我好多次做夢夢見姐姐罵我,爹爹打我,可我還是一錯再錯……我真是該死……」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來。我其實沒有想過還能再見到你,可是……你為什么要來――」
她眼淚逐漸洶涌起來,蘇墨用被她壓著的那只手,緩緩將她扶了起來,靠進自己懷中。
一觸到他胸前的衣襟,錦瑟便哭得更凶了。
「我若早知道會有今日,當初,一定不會那樣對你。」
蘇墨撫著她的頭,沉聲道。
此處原是南山山腳下一個小鎮,而他們身處的正是這小鎮上唯一一間客棧,蘇墨專門讓客棧老板為錦瑟單獨准備了一間浴房。
澡盆里不知究竟放了什么葯材,水雖是熱的,然而泡進去,錦瑟卻只覺得身上的每一條傷口都舒爽清涼,再沒有往日的灼痛感。
實在是太過舒服,錦瑟泡著泡著就忘記了時辰,趴在桶沿打起了瞌睡。
其實離京這么些日子以來,她真的沒一晚上能睡著,像今天這樣,能安然小睡片刻,已經是上天莫大的恩賜。
「錦瑟?」她實在進去了太久,蘇墨終於輕輕叩響了浴房的門。
「嗯……」錦瑟要醒不醒的答應了一聲,實在是舍不得睜開眼睛。
蘇墨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泡好了澡就出來吃東西。」
吃……東西?錦瑟終於緩緩掙開了眼睛,又發了片刻呆,才從浴桶中起身,換了一身衣裳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