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過後,蘇墨也輕笑了一聲:「果然是長進了,心中雖仍有恨,卻竟然已經看開――」
話音未落,外間忽然響起院門被推開的聲音,隨後,有錦瑟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蘇黎帶了一絲不確定的聲音響起:「錦瑟?」
錦瑟一凜,腦中似乎一絲理智也無,倏地便應了他一聲:「蘇黎!」
黑暗之中,蘇墨一絲舉動也無,既不阻止,也不強逼,仿佛就等著蘇黎沖進門來,親眼見到他們這幅情形。
庭院之中,蘇黎原本未料會聽見錦瑟的回答,卻驀然聽見她帶了一絲濕意顫抖的聲音從那漆黑的屋子里傳來,心頭驀地一驚,片刻之後,手握劍柄,緩步走進屋中:「錦瑟?」
錦瑟聽見他進了屋,卻忽然沒法再回答他第二聲,同時,蘇墨竟然出乎意料的,緩緩松開了她。
蘇黎沒有聽到回答,迅速燃起了火折子,借著那絲微弱的光線,驀地看見了站在門後牆邊的兩個身影。
光線太暗,他幾乎看不清錦瑟的臉,卻還是一眼就認出背對著他的那個身影,是蘇墨。而正對著他的錦瑟,竟然裙衫撕裂,衣不蔽體!
頃刻之間,那火折子忽而燒到明亮處,映得蘇黎暗沉的眸子火光乍起。
那一廂,蘇墨尚未回頭,蘇黎手中劍已出鞘,冰涼的劍尖直抵蘇墨脖頸!
「錦瑟,過來。」蘇黎聲音低沉隱忍,只是盯著蘇墨平靜的容顏,卻再難看錦瑟一眼。
錦瑟卻仍然是被蘇墨制住的,根本動不得。
蘇黎劍鋒微微一挑,不輕不重的在蘇墨頸上劃了一道,眸色愈發冷暗。
大概是吃痛,蘇墨微微「嘶」了一聲,隨後嘴角一勾,緩緩松開了錦瑟。
錦瑟一被他松開,身子差點就無力委地,卻在將要摔倒之時,拼盡所有的力氣撐著牆壁重新站了起來,隨後斂好自己零碎的裙衫,看也不看蘇墨,走到了蘇黎身邊。
蘇黎一把將她護在身後,劍尖仍舊抵著蘇墨的喉頭,眸光掠過蘇墨頸上溢出的血跡,冷笑一聲:「今日我即便是殺了你,不知你可有不甘?」
蘇墨聞言,竟再次勾起笑意,不緊不慢的伸手在自己頸上一抹,看到血跡,笑意擴大開來,將那染了血的手指放進口中一吮,邪肆道:「你來得早了些,自然是有不甘的。」
聞言,錦瑟猛地抬起頭來,目光緊緊盯著蘇墨,仿佛不能相信他說的那句話。
觸及錦瑟的目光,蘇墨淡淡斂了笑,順著抵在自己喉頭的劍,緩緩看向蘇黎:「你是不怕毀了自己,那便動手吧。」
「怕?」蘇黎冷笑道,「有何可怕?誰會知道我今日在此殺了你?」
蘇墨邪氣的目光在此落到錦瑟身上,重新勾起笑意:「這丫頭,便不算人么?」
錦瑟眸光倏地一顫,不知為何,竟不由自主的退開了一步。
蘇黎察覺到她退後,轉頭一看,卻見她臉色竟比之前還要蒼白了幾分,心中那團怒火仿佛噌的一下便竄了起來,將他整個胸腔的燎燒得痛起來。
只見他劍尖猛地一收,片刻過後,卻又猛地轉了勢頭,朝著蘇墨的心口,狠狠一劍刺去!
「啊!」
劍尖沒入蘇墨皮肉的那一瞬間,響起的,竟然是錦瑟的尖叫。
蘇黎的心,忽而一陣麻痹,原本狠絕的劍勢,竟生生頓住了幾分,轉頭看向錦瑟。
蘇墨發出輕微的一聲悶哼,隨後捂住蘇黎刺入的位置,也頭看向錦瑟。
她臉色蒼白如紙,看著蘇墨被刺中的位置,仿佛看見了世間最可怕的東西,不斷的搖頭,不住的退後。
仿佛又看到那日,她親手將那把匕首刺進他腹部的情形,沒有人比她更害怕,沒有人知道,她比所有人都害怕!
胸中仿佛又有什么東西開始翻滾,叫囂著涌了上來。她控制不住,只覺得喉頭一甜,片刻之後,竟「哇」的吐出一大口血來!
蘇墨臉色驀地一變,而蘇黎,看著錦瑟無力跌倒在地,許久,竟然沒有動。
錦瑟覺得很痛,在仲離時那種心悸的感覺再度襲來。可是她明明已經吃下了雪靈芝,為什么還會痛?
她想不明白,卻強忍著疼痛,看著地上那攤血,良久,才終於想起了什么一般,抬頭去看蘇黎。
不知何時,蘇黎已經抽回了自己的劍,挺拔的身子站在她前面幾步的位置,眸色晦暗,一動不動的看著他。蘇墨在他身後,捂著流血不止的傷口,斜斜倚在牆上,雙眸要睜不睜的模樣,根本看不清眸子里藏了什么。
許久,蘇黎終於緩緩在她面前蹲了下來,靜靜與她相視:「是這樣嗎?哪怕我費盡心思,哪怕你已經吃下雪靈芝,卻依舊為了他心痛,是不是?」
後方,蘇墨半閉闔的眼眸忽而再度掀起了半分,凝眸看向錦瑟。
錦瑟張了張毫無血色的唇,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那我在你眼里,算什么?」蘇黎淡淡望著她,「一個需要你感激,需要你憐憫到以身相許的可憐蟲?」
錦瑟忙的再度搖起頭來,卻因心緒再次波動,又一口血克制不住的吐了出來。
「蘇黎……」她拭去唇邊的血跡,抓住他的袖口,終於發出喑啞的聲音,「不是,不是……」
蘇黎冷笑了一聲,伸出手來,毫不費力的就撥開了她的手。
錦瑟心中大慟,心緒大動之間,只覺絕望,那絲絕望緩緩蔓延至四肢百骸,終於沖擊得她一絲力氣也無,強撐起來的身子再無力承受,終於昏倒於地上。
蘇黎猛地站起身來,再度拔劍指向蘇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