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天為誰春3(1 / 2)

然而如今之際,除了這里,哪里還有她的容身之所呢?

她花了整整一日的時間,獨自從里到外將遍布塵埃的小院收拾了一番,至黃昏時分,終於大致都收拾好了,只剩擦地,於是她便又去往後院,打了一桶水上來,開始擦地。

其實從來都不是會做這些事的人,可是獨自生活了那么久,該如何照顧自己早已懂得,像擦地這樣的粗重活做起來,竟然也變得得心應手。

活在這世間,其實也遠不如她從前想象的艱難。

堂屋前悄然出現一抹頎長的赤色身影時,錦瑟正埋頭用力的擦拭著一處不知是什么的污漬,反反復復,粗糙的擦拭布磨得她手都紅了,才終於將那塊臟污擦去。

她將臟得不成樣子的布扔進水盆之中,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這才注意到門口站著的那個身影。

天邊最後一抹霞光也已經消失了,而她只顧著擦地,連燈也忘了點。此時抬頭看著門口的人,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或神情,然而卻還是能一眼就認出他來。

倒是沒有想到他會來得這樣快,畢竟如今朝廷的情形,他這個攝政王應該最是忙碌的。

錦瑟站起身來,匆忙尋到了火折子,卻發現長久未用,早已受潮,點不著了。

屋中悄無聲息的亮起火光,卻是蘇墨舉著手中的火折子跨進屋來,照亮他一身尊貴僅次於明黃的赤色朝服,也照亮錦瑟蓬頭垢面一身臟污的狼狽。

「真是對不住。」錦瑟開口道,「我才回來,收拾了一天,既沒有茶葉也沒有燒水,沒法奉茶招待你。」

蘇墨神色平靜悠然,修長的手指捏著火折子點亮桌上遍布塵埃的蠟燭,隨後捻滅火折子,一個極小的動作,卻莫名的昭示出身居高位之人的淡漠與疏離。

錦瑟轉開眼,將腳下的盛滿臟水的木盆搬到屋外,這才又走進屋中,蘇墨已經坐了下來,正垂眸翻閱著她收拾屋子時從某個角落翻出來的幾本書。

錦瑟看了看他那一身天下無雙的尊貴,又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想了想,揀了個凳子坐在離他不遠不近的位置,這才開口:「恭喜你,終於得償所願。」

蘇墨仍然垂眸,靜靜地閱著那本書,片刻之後,終於又翻過一頁,他這才終於抬眸看向她,神情平靜清淡:「你又知道,我所願是什么?」

「現在還來說這些,又有什么意思?」錦瑟淡淡一笑,「我姐姐已經因此亡故,而你如今終於身居高位,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各得其所吧?」

蘇墨淡淡支著額頭,勾了勾唇角,等著她繼續說。

錦瑟深深吸了口氣,才又道:「我這次回來,是想知道,蘇黎他在哪里?」

「憑什么認為我會知道他在哪里?」

「憑你是蘇墨。」錦瑟平靜道,「蘇然那么厲害的人,都斗不過你。如今這青越的天下就是你的,你連我的行蹤都了若指掌,不可能不知道蘇黎如今在何方。」

蘇墨抬眸看了她一眼,忽而站起身來,行至她面前,彎腰勾起她的臉來,逼得她目光與自己相視,這才道:「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想知道誰的行蹤,只是視乎誰對我更重要而已。」

錦瑟默默地與他對視,良久,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這話中的意思,是指於你而言,我甚至比蘇黎還重要嗎?」

「若我說是呢?」

赫然之間,錦瑟只覺得他眸色暗沉得有些駭人,卻還是搖頭笑了起來:「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姐姐是怎么死的。你若果真是什么痴情大聖人,那便絕沒有今時今日的攝政王,蘇墨。」

蘇墨驀然低笑起來,愈發將她的下巴捏得緊,「其實你這丫頭心中自有一桿秤,只可惜這稱上,做的不是公平的生意。」

他說完似是而非的這句,忽而直起身子便要離去。

錦瑟倏地也站起身來,攔在他面前:「請你告訴我,蘇黎在哪里?」

蘇墨眸光淡淡自她面容上掠過,勾起唇角來:「你既然知道我不是什么痴情大聖人,又何必生這種指望,以為我會告訴你他在哪里?」

錦瑟頓了頓,沒有說話。

蘇墨冷笑了一聲,與她擦身而過。

錦瑟深吸了一口氣,驀地轉身看向他,一字一句道:「你若告訴我他在哪里,我就告訴你天下志的秘密。」

蘇墨緩緩頓住了腳步。

錦瑟看著他的背影,接著道:「天下志,當初,你說過,很想一窺其究竟,不是嗎?」

那是多久以前說過的話?蘇墨緩緩眯起了眼睛,淡淡一笑:「可我也說過,若看不到,我也不會遺憾。」

「身居高位之人,不是都希望能得到更高的權勢嗎?」錦瑟凝眸道,「說不在乎,又能騙到誰呢?」

蘇墨眸色微微一沉,終究又轉頭看向她:「好,那我又憑什么相信,你會知道天下志的秘密?」

「我在那依山中生活了三年,我學會了那依文,天下志的秘密,也是我無意中發現的。」錦瑟神情平淡,仿佛只是在敘述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只要你告訴我蘇黎的下落,我就告訴你這個秘密。」

蘇墨聞言,倒是微微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沒過多久,卻又輕笑起來:「言之鑿鑿,倒真似確有其事。只可惜,即便你真的知道天下志的秘密,我也沒興趣知曉。這個秘密,你就留著以後告訴蘇黎吧,他才應該是最需要的那個。當然,前提是,你能找到他。」

錦瑟一怔,隨後,卻倏地悟到了什么――那依山口的村落,那些一直暗中跟著她的人,眼前的蘇墨,以及音訊全無的蘇黎,似乎通通都能串聯起來。

「是你。」她冷眸望著他,「他是來找過我的,是你攔下了他派來的人,是你攔截了他傳給我的音訊!」

蘇墨眉目舒展,竟半分否認的模樣都無。

果然如此。錦瑟閉目,深深吸了口氣。

蘇墨的心思,她似乎是知道的,可是又總是猜不透。

他對她,從來都是好的,哪怕當初她那樣決絕無情的將匕首刺向他,他對她也沒有半分為難。而這一次,他在那依山口布下的村落,以及遣人暗中護她,似乎也都昭示著他的心思。

她曾經問過他,是不是真心喜歡自己,他說,是。

雖然不知道他的真心究竟有幾份,有多少,可畢竟他的言行都回答了她,是。

喜歡,卻總是對她做出孤絕的事,說出孤絕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