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元宵聚(二)(1 / 2)

貴女嬌寵記 鏡鸞沉彩 2287 字 2023-02-21

阿凝決定不跟他計較,拿了糖葫蘆在手里,把剛才被他岔開的話茬兒又在心里過了一遍。

她知道,他把馥兒和寧知墨甩開,定然不是為了害她。想了想,忽然福至心靈,睜大眼睛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不想被人發現,所以支開了他們。

男子笑得雲淡風輕,「嗯,你說對了。」現在他見不得人的事情,不就是企圖拐走一個漂亮小姑娘么。

阿凝沉靜下來,她瞧了眼趙琰,「你先送我回府吧。你做的事,我又幫不上忙。」她知道他許多秘密,以兩個人如今的關系,她當然不會說出去。可這並不代表,她會去趟他的渾水。

看出她的想法,男子笑起來,「你一個小姑娘,我怎么會忍心把你拖下水?」他朝不遠處的放燈河指了指,「你看,到了。」

阿凝朝面前一望,只見月色下一彎河水,上面飄滿了各色花燈,星星點點的燭火與星月舒朗的墨藍色天空交相呼應,美得讓人嘆息。

河濱還有一處紅木五角亭子,比不得榮府里藕花亭的別致精巧,但頗有素雅淡泊之氣。

亭中有一副石桌石椅,附近一個人都沒有。

趙琰已經當先走了過去。阿凝猶豫了一下,望見他立在亭中的莫名蕭索的背影,終於還是跟過去了。

趙琰聽到她的腳步聲,唇角勾出一抹笑意。聲音卻異常清冷寥落,「阿凝,你知道我為什么到這兒來嗎?」

「為什么?」

「小時候,母後曾經帶著我還有哥哥們來這里看花燈。」頓了頓,他續道:「現在,他們都不在了。」

阿凝愣住了,她沒想過他會跟自己說這些。雖然先皇後和三位皇子在一場火災中同時葬身,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如今從他的口中說出,阿凝還是忽然感到一陣難受。

他那時候還很小吧,親眼看著至親們死去,還是那樣痛苦的死法,他心里該是個什么感覺呢?

阿凝心想,若是她的至親都死了,她…大概是承受不了這個打擊的。推己及人,阿凝也為他心疼。

陸青山不知從哪兒變出個墊子來,放在了那兩只石墩上。趙琰坐了下來,又朝阿凝笑道:「你這么膽小,跟你說這些是不是嚇壞你了?」

阿凝搖搖頭,一雙眼看著他,里面隱隱有幾分憐惜。世上女人比男人容易心軟,而女人之中,天真純潔的小姑娘又比歷經俗世的婦人更容易心軟。

如今的阿凝就是個天真純潔的小姑娘。

小姑娘今日一身緗黃色底子花草紋樣刺綉的狐裘小襖,領口處雪白的狐毛襯得那張小臉愈發瑩潤嬌嫩,如雪如玉。一雙眼睛光芒璀璨,水潤盈澤,又被燈光照亮,仿佛兩汪星河。

早在九霞山第一眼看見她時,趙琰就被她這雙眼睛吸引住了。他只覺得驚奇,世上怎么會有這樣一雙眼睛,簡直生來就是為了克他的。

阿凝手里還捏著兩只紅澄澄圓溜溜的糖葫蘆,她在男子的目光下,走到他身前,鄭重道:「殿下當年能逃過那場災難,如今成為譽滿天下的賢王,也算是柳暗花明,峰回路轉。我相信殿下日後定會越來越好的。」

趙琰原不過只是怕阿凝鬧著要送她回府,才說了那么一句岔開她思路,如今看到這姑娘如此認真地跟他說出這樣的話來,倒是意外之喜。

若擱在半年前,她必然還是把他當外人的。如今卻不同了。

她立得近,少女的清香盈入他的鼻尖,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她摟入懷中。

掩在雲紋刺綉寬袖中的雙手握了握,他側過身,「阿凝,你還未曾聽過我撫琴吧?」

阿凝當然聽過的,在中毒昏睡的時候日日都聽著呢。可她現在完全想不起來。

趙琰已經給陸青山遞過去一個眼色,陸青山應聲而去,他也是神通廣大,不過片刻功夫,回來時手上就抱了一把七弦琴。

並不是什么名貴的琴。阿凝在紛雪樓的書房里見過一把鶴鳴秋月琴,那可是傳世極品。

阿凝如今曉得,這位祈王殿下不管用什么都是極講究的,這點跟自己的性子頗有些不謀而合。男子看著這把琴,眉峰微蹙,顯然不太想用它,但因時間倉促,也只能勉為其難了。

陸青山瞧見趙琰坐下來,雙手放到琴弦上,這才松了口氣。讓他想辦法把這河邊的人清空,這事兒還勉強能辦;若要讓他臨時變出同祈王府的鶴鳴秋月一般的絕世名琴來,他可真做不到。

祈王殿下的琴藝也極好,阿凝發現,他這樣氣質出眾的人,不管做什么都能讓人賞心悅目。她靜靜坐在那里,仔細聆聽著琴聲,隨著那琴音,走過潺潺流水,走過高山險峻,走過遼闊原野,跋涉千里,最後到了一處春暖融融的休憩之地……

趙琰停下琴,視線落在已經趴在石桌上睡過去的小姑娘,低低笑了一聲。

他指尖彈出的沉眠譜,從未失手過。

陸青山早就無影無蹤。

遠處似乎有縹緲的舞樂之聲,可這里卻一片靜謐。亭外河水里泛著殘冬的寒涼,為無數漂流而下的花燈所裝點,仿佛一曲星光銀河。

趙琰走到阿凝身邊,小心翼翼地從她的小手中抽出糖葫蘆,放到桌案上。又把睡得小貓兒一般的姑娘抱進懷里,自己坐了下來。

距離上次在祈王府抱她,她似乎又長高了,身上……也長開了不少。他每回看見她,都仿佛在看自己澆灌成長的一株絕世名花,一點一點地變化、開放。

他自己都有點看不上自己,畢竟用這種手段對待一個小姑娘,實在算不得光明。

但他這會兒就是想抱抱她。說到底,還不是這丫頭自己撩的,用那樣的目光來安慰他,讓他只想把她鎖在懷里,好好感受她周身的清甜氣息。

其實,小時候與母後相處的事情,他記得並不清楚,畢竟母後和三位兄長出事時,他不過六歲。印象深刻的,只有那場奪去四個與他最親之人的性命的大火,以及,大火之後父皇對他的冷漠和疏離。他親眼看見四個人葬身火海,亦親眼看見父皇將連屍骨都不存的母後的家族鏟除殆盡。

有些東西,他早就已經不在意了,他想要的他會去爭奪,對於不在意的東西,他連一絲情緒都懶得給予。心中早已無悲無怨,所以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把那件往事說出來讓阿凝分神。

阿凝,阿凝……在他只為追逐那張龍座的枯冷如雪的生命里,她像雪中一棵剛剛生出嫩芽的雪蓮花,未來會越來越茂盛,讓他情感荒蕪的心水暖冰溶,春回大地。

他低頭,細看那張被雪白狐毛簇擁著的精致小臉,伸手輕輕拂過,瞧著沒什么肉,可摸起來卻軟乎乎的,又滑又嫩,讓人愛不釋手。

視線往下,落在她隨著呼吸起伏的胸口——也不知她吃了些什么,長得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