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她折磨自己,他才是折磨自己吧?阿凝覺得已經沒有辦法和他溝通了。
半晌,她終於還是推開了他。
她望了望前方的月色荒漠,忽然道:「我想去前面看看。」這里的月色實在太美太亮,把廣袤的沙漠照耀得仿佛一片銀海。
趙玹把馬牽過來,把她抱到馬上,自己欲翻身上馬,阿凝卻道:「你能換一匹嗎?我想一個人騎。」她不喜歡和他靠得近。
他沉默半晌,原想順著她的心意,可又怕阿凝不知道沙漠里的危險,騎馬跑得太遠,到時候阻止不及。
他還是上了同一匹馬,卻盡量跟她隔了一段距離,雙臂越過她的身子,握住了韁繩,「我來御馬。」
李廣瞧見他們要往前走,欲跟上來,阿凝皺眉道:「我不喜歡他們。」趙玹便命令他們原地等著。
趙玹的馬自然是千里良駒,在沙漠里也跑得很穩。阿凝瞧著天邊的月亮,那片浩瀚清宇似乎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不能往前了,沙漠深處會有危險。」他把馬停了下來。
四周愈發寒冷,而月色卻愈發明亮。地上的細沙厚了不少,地面上有低緩溫柔的起伏。
阿凝下了馬,就坐在那里發呆。趙玹催了幾次該回去了,她都不為所動。
她一點都不想回去那個囚籠。
趙玹自然由著她。阿凝站起身,看見不遠處有一叢叫不出名字的細小針狀的灌木,好奇地跑過去瞧。腳下忽然踩到了什么,她忽然聽到一聲細碎的響,還來不及反應,已經被趙玹拉到了一邊。
「小心!」他喊了一聲。
阿凝險險站穩,正欲瞧一眼方才踩到的是什么,趙玹卻及時捂住了她的眼睛。
「別看。」
阿凝方才站立的地方盤踞著一條蛇。那蛇有二十來寸,在月色下呈現黑褐色,背部滿是棱形的褶子,正嘶嘶地吐著信子,連趙玹見了都覺得毛骨悚然,若是阿凝見了,大約要嚇得暈過去了。
早知會遇到在沙漠深處出沒的響尾蛇,趙玹怎么都不會帶阿凝來此的。
趙玹取出身上帶的匕首,朝那條蛇擲了過去。蛇剛好被斬了腦袋,身子尚在地上痛苦扭曲。
「什么東西?」阿凝還想看個清楚,趙玹卻擋住了她的視線。
「沒什么,你……」趙玹的目光忽然頓住。
阿凝左腳的腳踝處,透出一抹血跡來。她自己也嚇了一跳,趙玹已經低下身子卻查看她的傷口。
阿凝回頭一看那條尚在掙扎的生物,嚇得面無人色,失聲道:「是蛇!」
她被蛇咬了!這個可怕的事實已經徹底把她嚇懵了。
趙玹三兩下把她的裙子和褲子都撩起來,果然看見小腿靠近腳踝的地方有一個細小的傷口,正流著血。他來不及說任何話,低頭吮了上去。
「你干嘛呀!」她想縮回腿,卻被他緊緊拉住,動不了。她知道他在給她吸去毒血,可她不想接受他的恩惠!
最開始被咬時也只不過微微發麻,她都沒覺察到。現在也只是些微的痛楚而已。
他吸了好一會兒,終於停下來,朝她道:「好了。」
他抱著她起身,把她放到馬上,自己也跨上去。阿凝轉頭道:「你……你不會有事吧?」
趙玹的唇上尚有血跡,他不在意地擦了擦,道:「沒事。」
看見了可怕的一幕後,這里再好的風景阿凝都不想看了。兩個人很快回到之前所在的位置。一行人准備回城,趙玹這次破天荒地主動換了一匹馬,也沒再蒙住阿凝的眼睛。
剛離開沙漠,阿凝忽然拔出身上一早就藏著的剪刀,狠狠地扎到馬兒身上。
馬兒嘶鳴一聲,瘋狂地朝前跑去!
阿凝伏在馬背上,手上的韁繩握得緊緊。她的騎術並不算好,此舉是兵行險招。可是她顧不了那么多了。她想過,從涼州城到這里並不遠,她只要進了城,找到西涼客棧,就能找到哥哥。
「阿凝!」
身後,是趙玹的一聲呼喊。開始還有噠噠的馬蹄追趕聲。但很快就漸漸遠去了。阿凝不敢回頭,只一味往前沖。她料想他們的馬應該追不上發狂狀態下的千里良駒。
她也控制不了馬兒的方向,心里琢磨著若是迷路了怎么辦。好在她運氣夠好,馬兒大約也認路,一路飛奔最後停在了離涼州城城門不遠的地方,她很快順利進了城。
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涼州城中已有不少行人走動,西涼客棧也開了大門。
阿凝一路沖進去,卻被告知榮寰早在兩日前就離開了這里。
她一下子呆住了,沒料到會這樣。她有些茫然地走出客棧,不知何去何從了。
天邊的朝霞越來越絢爛,初生的太陽光喚醒了這座臨近西北邊陲的繁榮小城。街道兩旁的茶樓酒肆次第開門,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
街角處有一位賣包子饅頭的老漢,透過蒸籠里冒出的騰騰熱氣,恍然瞧見街對面有一個衣裙繁麗的姑娘朝這邊走來。
走近了才發現,這姑娘實在漂亮得驚人。老漢心道,生得這個模樣,也敢一個人在街上走,這小姑娘的家人也太粗心了。不過,現在西北有戰事,說不定是哪個富貴人家在戰爭中流落出來的姑娘吧。他以為她要買包子,便熱情地跟她打招呼,「姑娘,剛出籠的饅頭,要來點兒么?」
阿凝覺得餓了,卻只是吞了吞口水,搖頭道:「我……我忘記帶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