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她當真是不認得了。
「你為什么要留下復印件?為什么在那個時候沒有拿出來?」
說著,她也不等他開口,便勾起了自嘲的一笑。
「我說這話真是蠢了,還能因為什么?你當初接近我,就是因為伊可韻,而留下遺囑,大抵也跟她有脫不掉的關系。」
她抬起頭,指甲穿透薄薄的紙張陷入了掌心的血肉里。
「既然這樣,你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把遺囑的復印件拿出來?你想用這復印件逼我給你生孩子么?」
「沒錯。」
這一次,他沒再保持沉默,而是選擇了承認。
「我在這個時候拿出遺囑復印件,就是讓你生下這個孩子。你不是想要展耀么?你不是說展耀是你爸的心血無論如何你都要保住么?蘇涼,這份遺囑復印件能讓你順利繼承展耀,甚至是你爸旗下所有的產業物業。你一直以來想要的結果,現在我就擺在了你的眼前,只要你答應留下孩子,那這份復印件就是屬於你的。」
他並非如她所說的那般當初留下遺囑復印件是有其他目的,他說過的話,是她不相信,但卻並不代表他就是她眼中的那種人。在蘇穆弈的事後,她就先入為主地認定他做什么說什么都是有目的。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再去解釋些什么。
只是不可否認的是,這份遺囑復印件是他最後的皇牌,他最後……留住她的皇牌。
或許,當初也是因為知道依她的性子在知道那些事後必定會離開吧?所以才會卑鄙得當時沒有拿出來。
會在這個時候拿給她,是他已經被逼到無路可走的地步。這個孩子,他想要,當真是想要,所以,他什么都顧不得了。
他以為,按照她在乎展耀在乎蘇天釗的心,她定會為此而妥協,就算是不妥協,也會因此而遲疑。只要有多一點的時間,哪怕只有一天,他都想要努力爭取,試著勸服她留下孩子。
可他怎么都想不到,她竟會將文件丟還給她。
「這復印件,已經不再重要了。」
他身子一僵,她的話如雷貫耳地在耳邊響起。
「展耀確確實實是我不願意放棄的,但那是曾經。現在,它落在蘇穆弈的手上,就算它不再屬於我,但我知道,蘇穆弈定會好好管理的。」
她相信,蘇穆弈定會讓展耀起死回生,重現舊時的輝煌。
裴聿臉色一白,任是他怎么想,都不曾想過這自己握在手里的最後的一張皇牌,原來,竟連她一句話都留不住。
蘇涼仰著頭看他,經過了這份遺囑復印件,她不由得想起了在蘇宅時蘇穆弈所說的那些話。
「裴聿,展耀的事是你做出來的嗎?」
他知道她在等待自己的答案,他的嘴角溢出了苦澀,知道自己這些話出口以後,恐怕,她再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回頭了。
只是,他明知道他有其他選擇,他甚至可以選擇繼續隱瞞她欺騙她,可到了這個地步,他卻是選擇了將一切坦白。
「當初那件案子你拿來給我看,問我該怎么辦的時候……那一件案子,是我在背後做手腳的,是我讓人給你們不合格的材料。但是,我只做了這么一件錯事。」
她忽略他話中的深意,手越攥越緊。
「只是這么一件,卻足已將展耀毀掉。」
雖是一件,之後的事卻也是來得順理成章,錯不全在他,卻是因他而起。
她冷笑,不再說話,心卻從此墜入了谷底,不再有一絲的復原。
他看出了她的想法,往前邁了一步。
「蘇涼,這個孩子無論如何我都要將它留下來。」
他的語氣,是那么的不容置喙。
蘇涼早就料到,她冷冷地勾起一笑,帶著些許嘲諷睨著他。
「今天你能將我從手術台上拉下來,可你能擔保它最後就能安全無恙地出生?只要我不想留它,那么多的是辦法讓我流掉。」
他倏然眯起了眼,她話中的狠,讓他有些分辨不出她這是在威脅他還是當真抱有這樣的想法。但不管是哪一種,他都賭不起。
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她依然平坦的小腹上,這個孩子,對他來說就是上天賜予他的驚喜,是他和她惡劣關系的紐帶,從知道它的存在開始,他就一直在猜想它可能會有的模樣。究竟,是男是女,是比較像他,還是會比較像她。
他甚至連未來都想好了,要給它最好的教育,以及最深沉的父愛。
可從未想過,她竟是連這種機會都不願意給他。
他闔了闔眼,而後慢慢睜開,眼底的哀戚溢出了眼眶。
似乎,保住這個孩子,他就只剩下這么一個選擇。
「好,我答應你。」
幾乎是在他這一句等待已久的答復落地,蘇涼一直垂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從被他知曉孩子的存在開始,這個就是她想要達到的目的,她想保住蘇穆弈,也想從他的身邊逃離。她費了那么大的力氣,為的,不就是這一句話么?
可是為什么,當她聽見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心臟的地方還是會不自覺地抽痛?
蘇涼放在身側的手悄然地攥成了拳頭,她強迫自己咽下那些苦澀,嘴角緩慢地勾勒起一道向上的弧度。
「我們,離婚。」
裴聿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悲慟的目光瞅著她,許久之後,轉身離開。
冰冷的手術室內,她杵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最終消失在門口,臉上的笑才終於落空。
她的手撫向小腹,嘴唇微抖,在心里跟孩子說著道歉的話。
……
……
之後,蘇涼回到自己的病房,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去了一趟蘇穆弈那邊。
過去的時候,蘇穆弈已經醒過來了,正坐在床上看著窗外。她過去打招呼,順便將裴聿答應的事情全部告訴他。
蘇穆弈顯然很驚訝,特別是聽到裴聿答應跟她離婚的時候。她的態度反而淡淡的,訴說的過程就如同在講別人的事。
她走出醫院,宋磊正站在門口等著她,她下意識地蹙起了眉頭,沒想,宋磊邁開腳走到她的面前。
「蘇小姐,總裁吩咐過了,你現在懷著孩子不能太過操勞,讓我送你回去。另外,總裁也讓我轉達,離婚的事他會安排,不過恐怕蘇小姐要等上一些時日。」
蘇涼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坐進後座便望向了窗外。
不久後,宋磊將她送到了歐陽曦所在的醫院。
她推開車門下車,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宋磊站在車邊,望著她的身影不由得嘆起氣來。
病房內,舅舅跟舅媽都不在,惟獨容月一個人坐在床邊打瞌睡。她先到床邊看了歐陽曦一眼,這么久了,歐陽曦仍是沒有一絲起色,似乎,就如同醫生告訴他們的一樣,恐怕歐陽曦這一輩子都不會醒過來。
容月性子跟她一樣倔,認定了的事就不再回頭,因此,她既已決定要守在歐陽曦身邊,那么,就肯定不會退縮半分。
她走過去搖醒了容月,容月睜開眼,睡眼惺忪地望著她。
「蘇小涼,你回來了?」
她輕聲地「恩」了一句,便走到旁邊的沙發坐了下來。
容月看出了她的不對勁,起身走到她的身邊。
「你怎么了?為什么看上去有點怪怪的?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
話說到後頭,她的語氣不禁急促了起來,就連臉上也布滿了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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